批发市场里更是热闹，人挤人，车挨车，空气里混杂着各种货物的味道。

张晋目标明确，跟自家后院似的，没几步就找到一家卖日用杂货的大铺子。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那一摞摞崭新的折叠小马扎。

“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嘴里叼着根烟，眼皮抬了抬，打量了他们俩一眼，看穿着不像本地人。

“马扎？两块钱一个，不讲价。”

张晋随口问：“能便宜点不？”

老板嗤笑一声，吐了口烟：“兄弟，够便宜了，这玩意儿我都不怎么挣钱。”

“一百个呢？”张晋直接报了个大数。

老板叼着的烟顿了顿，烟灰差点掉下来。他把烟换到另一边嘴角，重新上下打量了张晋一番。

“一百个？你要那么多干啥使？”这年头买马扎，一般人家里备个三五个顶天了，哪有一下子要一百个的？

“有用。”张晋回答得干脆利落。

老板嘬了口烟，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盘算开了。一百个，这算是个小批发了。

“一百个啊……行吧，一块五，最低价了，不能再少了。”

“成。”

张晋掏钱付账，动作麻利。接着，又在市场里找了个专门帮人拉货的，租了辆半旧的三轮平板车。

一百个崭新的小马扎，摞起来装了满满一车，还挺沉。

魏勇吭哧吭哧地帮忙把马扎搬上车，看着这堆东西，还是没明白：“张晋，买这么多凳子干嘛？咱们又不开茶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张晋跨上三轮车，示意魏勇坐稳。

蹬着三轮车，两人又吭哧吭哧地回到了证券营业部附近。张晋找了个离排队人群不远不近，既显眼又不碍事儿的空地停下。

“勇子，你在这儿看着车，我去试试水。”张晋跳下车，随手拿起两个油光锃亮的小马扎。

他几步走到排队人群的外围，找了个看起来排得挺辛苦，正靠着墙揉腿的大哥旁边。

张晋扬起手里的马扎，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附近几个人听清楚：

“马扎！马扎！五块钱一个嘞！结实耐用，解放双腿！排队不累！”

他这吆喝一出来，旁边好几个人立刻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马扎上。

排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在这初夏的阳光下，站久了谁都腿酸。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男人，额头上已经见了汗，他盯着张晋手里的马扎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挪了过来。

“哎，小兄弟，你这凳子……结实不？”他有点犹豫，“看着挺单薄。”

“大哥，放心！”张晋把马扎往地上一墩，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崭新的，铁管的，结实着呢！您试试？”

中年男人伸手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按了按坐面，似乎觉得还行。“多少钱一个？”

“五块！”张晋报出价格，脸上带着生意人的标准笑容。

“五块？”男人眉头皱了起来，“有点贵了吧？批发市场里我见过，好像没这么贵。”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张晋不急不躁，“批发市场是批发市场，咱这是哪儿？这是证券门口！您排着队呢，我给您送上门，省了您多少事儿？再说了，您看这太阳，站一天多累？花五块钱，买个舒服，值不值？”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您想想，一会儿要是中了签，发了大财，还在乎这五块钱？提前享受享受嘛！”

这话似乎说到了男人心坎里，他咬了咬牙，从兜里摸出五块钱递过去。“行，来一个！”

“好嘞！”张晋麻利地收钱，递过马扎。

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嘴里还嘟囔着：“嘿，还真别说，坐着是舒服多了……”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旁边几个原本只是观望的人也开始意动。

“给我来一个！”

“我也要一个！”

生意一下子来了。

但也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烫着时髦卷发，穿着花衬衫的中年女人撇了撇嘴，对着身边的同伴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

“啧，有些人哦，真是穷疯了。”她眼皮都没抬，目光依旧盯着营业部的大门，“眼面前放着发大财的机会不去抓，就知道捣腾这点蝇头小利，能有什么出息？活该穷一辈子！”

她旁边的女伴赶紧附和：“就是就是，格局太小了！”

张晋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招呼着买主。

赚小钱？他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在这儿排队就有用么？到时候兴业房产的股票认购证，压根就不会在这个地方卖。这些人排的，不过是那几只老掉牙的股票罢了。

不过，这种信息，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现在嘛，这些不起眼的小马扎，就是他计划里的第一桶金，是敲门砖。

正忙着收钱找钱，一个熟悉的身影乐呵呵地凑了过来，手里还摇着把蒲扇。

是王大爷。

“哟！小张！行啊你小子！”王大爷一看到张晋和他面前那堆马扎，眼睛都亮了，“这脑子转得够快的嘛！抓住商机了！”

“王大爷。”张晋笑着打了个招呼，顺手拿起一个马扎，“给您家二儿子也来一个？坐着排队舒服点，保存体力才能打持久战嘛！”

王大爷“啪”地一下合上扇子，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这后头弄堂里，近得很！”他指了指身后，“缺啥少啥，喊一声，我老婆子马上就能送过来，方便得很！不像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得提前准备。”

他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张晋，又看看那些排队的人。

“我说小伙子，你想赚钱，这是好事。可你怎么不去排队买股票啊？那才是正经发财的路子！你看这人山人海的，都是等着发财呢！”

张晋心里跟明镜似的，这里的队伍，排到最后，根本买不到兴业房产的股票。

但这秘密，他不能说破，只能继续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