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魔都，家里稍微有点活络钞票的人家，哪个不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王大爷越说越起劲，“十个月翻十几倍的机会，脑子拎不清的才错过！”

张晋顺着他的话说：“那确实，我要是有钱，我也想买点试试。”

王大爷身子凑得更近了，几乎贴到张晋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还带着点炫耀：“我跟你说啊，小伙子，看你人实在，才跟你透个底。我有个亲眷，在里头有点门路，晓得伐？有内部消息！”

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说是市场上马上要出第九只股票了！叫什么……兴业房产！好多人眼睛都盯牢了，就等这个呢！我那亲眷偷偷跟我讲，这第九只股票，一年里头，起码！起码翻三十倍！”

三十倍！

这两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张晋心上。果然是兴业房产！

他知道这个股票会暴涨，所以才决定过来分一杯羹。可还是没想到，在这个刚刚开始有股票的时代，股票市场这里已经疯狂成了这样。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怀疑：“大爷，三十倍？您那亲戚……靠谱伐？一年后的事，他现在就算得出来？别是吹牛皮吧？”

“吹牛皮？”王大爷好像受到了侮辱，脸都涨红了，旱烟锅在地上敲得梆梆响，“阿拉圈子里都是这么传的，我还能骗你个外地人不成？！告诉你，我老婆子那点棺材本，还有家里那几分地，都让我托人卖了！钱都捏在手里了！喏，看到队伍里那个穿蓝褂子的小伙没？那是我二小子！让他在这儿排着呢，就等那个兴业！”

他唾沫横飞，指着长长的队伍：“现在这些人，看着是来买那八只老股票的，其实不少人跟我儿子一样，是提前给第九只占位置呢！到时候一开始卖，抢都抢不到！”

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个也在看热闹，头发花白，穿着跨栏背心的老头听不下去了，走过来瞪着王大爷。

“老王头！你瞎咧咧什么玩意儿！”徐老头一脸不爽，“这种发财的机会，阿拉自己捂紧点还来不及，你倒好，上赶着跟外地人掏心窝子！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嗯？”

王大爷脖子一梗，也不甘示弱：“我跟这小伙子投缘，多说两句碍着你啥事了？吃你家大米了？”

“怎么不关我事？多一个人知道，阿拉买到的机会就少一分！侬晓得伐？！”徐老头吹胡子瞪眼。

“嘿！你个老瘪三，管得倒宽！”

“你说谁老瘪三？！”

眼看两个老头就要撸袖子干仗。

张晋赶紧起身拉架：“大爷，徐大爷，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就是好奇问问，不买了不买了，我们这就走。”

他拽着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魏勇，赶紧溜出了“战场”。

往前快步走了好一段路，拐了个弯，魏勇才像刚缓过来一样，猛地抓住张晋的胳膊。

“张……张晋！刚才那老头说的……是真的？一年……三十倍？那咱们带来的钱，不是能变成……”他掰着手指头，算不明白了。

张晋没吭声，回头望了一眼那条依旧看不到尽头的长龙，还有远处证券营业部门口攒动的人头。阳光底下，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两个字：发财。

一周。必须在一周之内，把手里的五万多块钱，变成更多！越多越好！

这鬼地方，真是个吃人的魔窟，也是个造梦的天堂。

魏勇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三十倍，这冲击力实在太大，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他耳朵边上闹腾。

“张晋……那老头，他说的，是真的？一年……翻三十倍？”

他声音都带着颤，有点发飘，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要是真的，咱们这五万块……乖乖，那不是能变成……”

五万乘以三十……这数学题其实简单得很，魏勇再不喜欢念书，手指头加脚指头也能算明白。可他就是没说出来，那个数字太吓人了，他脑子里那点地方根本装不下。十五后面跟了好几个零，光是想想就觉得晕乎乎的。

张晋斜了他一眼，没正面回答。

只是那嘴角微微挑了一下，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一下，魏勇心里“咯噔”一声，全明白了。

就是这个！张晋肯定就是冲着这个来的！难怪他那么笃定！

“那……那咱们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排队啊！”魏勇急得差点跳起来，转身就要往回冲，生怕晚一秒那三十倍就飞了。

张晋一把薅住了他，“着什么急。”

“能不急吗？张晋！三十倍啊！”魏勇跺脚。

“还有七天呢，”张晋语气平稳，“用不着现在就去傻排着。你想想，一股五十块，听着不多，可谁家有那么多闲钱一下子买个几百上千股？到时候肯定卖不完。咱们晚点去，照样买得到。”

这话听着有道理，可张晋心里藏着另一回事。他比谁都清楚，七天后发售股票，根本就不是在这个营业部！因为排队的人太多，到时候会不得不换地方！

但这事儿，打死也不能说。说了的话，先不说会不会影响张晋自己购买股票。要是让别人知道张晋提前七天就知道这样的消息，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是阎王爷那儿溜达一圈回来的？

只能随便扯个理由，先稳住魏勇这小子。

张晋拉着魏勇，找了个旁边店铺门口稍微高点的台阶站上去，踮着脚往证券营业部那边望。

人真多啊，黑压压的一片，跟赶集似的。

不过，他眼神好，很快就留意到，营业部门口右边靠墙根那块儿，确实聚着一小堆人。

那撮人跟旁边挤来挤去的不一样，有的自带了小板凳，有的干脆铺了张报纸就地坐下，还有的靠着墙打盹，一个个都摆出了安营扎寨，打持久战的架势。

看来，王大爷没瞎说。这些人，八成就是提前给兴业房产占位置的“先头部队”。

张晋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比他记忆里的场面，还要疯狂点。

这才哪到哪儿啊，离认购证发售还有足足七天，就已经有人开始通宵达旦地排队了。

这个年代的人，对“发财”这两个字的渴望，简直烧得能把天都燎着。

他脑子转得飞快，就几秒钟的功夫，心里已经有了谱。他跳下台阶，拉着还在踮脚张望的魏勇：“走了，干活去。”

“干活？干啥活？”魏勇一头雾水。

张晋没多解释，带着魏勇七拐八绕，迅速离开了那片喧嚣的人群，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批发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