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军一下子急了，声音也扬高了八度：“凭什么？！康队长，你们凭什么说没收就没收我的东西？！这些卡带怎么了？”

康队长冷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凭什么？就凭人家小霸王游戏机的生产厂家，已经和新锐电子签订了临江市范围内的独家销售代理协议，并且在工商局备了案。”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也就是说，小霸王品牌的游戏机以及其配套的汉化卡带，想要在临江市合法销售，就必须获得新锐电子的授权。你们领军电子，在没有获得任何授权的情况下，长期私自销售这些卡带，已经构成了不正当竞争行为。”

“根据《反不正当竞争法》相关规定，我们有权没收这些侵权产品，并且，将对领军电子处以两千元的罚款。”

康队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罚款通知单，“唰唰”几笔写好，递到葛军面前：“葛老板，如果你拒不配合，那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两千块钱能解决的事了。”

两千元罚款！对于如今门可罗雀的领军电子而言，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重要的是，这种当着自己员工的面，被人上门查抄、指着鼻子罚款的羞辱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葛军脸上，火辣辣的疼。

林薇薇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刚才康队长说要搜查的时候，她就吓得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被当成同伙。

此刻看到葛军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联想到新锐电子门口的热闹，她心里那个辞职的念头越发坚定了。这地方，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葛军死死盯着那张罚款单，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康队长，我……我能不能问一句，是谁……是谁举报的我们？”他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捅刀子！

康队长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表情，似乎带着几分公事公办，又夹杂着一丝看戏的意味：“按照规定，举报人的信息，我们是需要保密的。”他话锋一转，拖长了调子：“不过嘛……那位举报者特意交代了，如果葛老板你问起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省得你猜来猜去，睡不着觉。”

葛军心中一紧，竖起了耳朵。

“举报人，就是新锐电子的张晋，张老板。”康队长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张晋！葛军瞳孔猛地一缩，一股怒火混杂着屈辱和不甘，直冲脑门。又是他！

“张老板还托我给葛老板你带句话——”康队长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如同敲鼓般砸在葛军心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张老板说，今天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报之前的仇。他说，这叫礼尚往来。”

康队长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葛军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康队长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中带着审视。前段时间，那起针对新锐电子的匿名举报，工商局内部查了好一阵子。新锐电子虽然最后洗清了嫌疑，证明是遭人恶意构陷，可那个出面举报的小角色嘴巴严实，硬是没吐露半个字关于幕后指使。但谁心里不清楚？新锐电子被迫停业那几天，临江市面上，除了领军电子的葛军，谁笑得最开心？康队长手底下好几个兄弟因为那事儿受了不大不小的牵连，年底的评优都黄了，更有个责任科室的同事因此调离了岗位，说是学习，实则靠边站。想到这些，康队长对葛军这种惯用阴损招数的人，自然生不出半分好感。

他一挥手，身后两名工商人员立刻行动起来，动作很是利索。一人负责货架，另一人则再次仔细检查柜台内外。这次搜查比先前更为彻底，任何可能藏匿卡带的角落都不放过。

连试玩游戏机里插着的那盘《三国志》试玩卡，也被一个眼尖的工商人员拔了出来，扔进了查抄品的纸箱里。

林薇薇躲在最里面的角落，大气不敢出。

这领军电子，怕是真的要完了。

清点完毕，足足两大箱。康队长让葛军在没收清单上签字，葛军的手抖得厉害，一连签了两次才勉强写上自己的名字。

“葛老板，罚款通知单看清楚了，限期缴纳。如果对我们的处理有异议，可以申请行政复议。”康队长公事公办地说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随后，他示意手下：“收队。”

两名工商人员抬着沉甸甸的纸箱，跟着康队长离开了领军电子。

店门“咣当”一声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葛军木然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店铺中央。空荡荡的货架像被剔光了骨头的鱼刺，柜台被翻得底朝天，各种包装盒、说明书、甚至几张顾客预订单散落在地。

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抬眼望向那些空了的位置。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愤怒猛地攫住了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那两千块罚款，那两大箱卡带。

更重要的是，那种被人当众扒光衣服一般的羞辱。

“张——晋！”

葛军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我跟你没完！！”

葛军的头疼事，远没有画上句号。

第二天刚蒙蒙亮，床头的电话就跟催命符似的响个不停。第一个电话就是刘家的，刘启武没好直接向葛军催钱。而是让一个同级的负责人联系了葛军。对方直接问葛军上个月的BB机货款什么时候结。葛军含糊着说资金周转有点问题，过两天，过两天一定。对方在那头冷笑一声：“葛老板，‘过两天’是哪两天啊？您这都‘过两天’好几次了。”

第二个电话是银行催贷款的，语气还算客气，但意思明确，再不还款，就要按合同办事了。

第三个，第四个……

吵得他一阵不爽。

自从被张晋拉扯着做起BB机的生意，葛军确实摸到了不少钱。只是，这时间终究太短。从拿下BB机代理权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