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陈长青的目光从那张黑白照片上收回来，再一次落到张晋的脸上。他重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对方身上那份和他年纪不相符的镇定，让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些波动。这不像是个刚出社会的小伙子，倒像是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手。

陈长青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掌，轻轻抬起，又稳稳落下，发出了一声闷响。这一下，让在场的人都回过了神。

他站起身，对着张晋伸出了手，语气里带着一种全新的郑重。

“好，这个项目，我们合作。”

詹宏还愣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他看看陈长青，又看看张晋，似乎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却正好对上陈长青投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不严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晋也站起来，握住了陈长青的手。他没有马上松开，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很自然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陈老板是个爽快人。既然我们都有合作的意思，我希望今天能把合作的大方向定下来，比如股份怎么分，管理上怎么安排。您也清楚，照片上这些东西要换成钱，需要点时间，我得尽快赶回去办这件事。”

他这番话说得不急不躁，既是表明自己办事的效率，也是在推动日华这边的进度，无形中就把事情的节奏带向了自己这边。

陈长青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不光有钱，做事也很有章法。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张晋也坐。

“应该的，你说说你的想法。”

张晋身体坐直了些，条理清晰地开了口。

“日华出技术，出品牌，还有管理人员。我这边，先出一百万资金。如果后面项目需要再投钱，我肯定会跟上。”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之前我跟段哥提过的方案，我看就可以。不过有两点，新公司的账目和销售渠道，我得安排我自己的人盯着。”

这个要求提出来，在场的人都觉得很正常。自己投了这么多钱，派人看着账本和销路，是理所应当的事。

陈长青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场就点了头。

“可以。勇平，你记一下，回头你来负责起草一份合作意向书。”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段勇平郑重地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笔和本子。

坐在旁边的王倩和魏勇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激动。成了，这趟没白来。

就在段勇平准备在本子上记录要点的时候，陈长青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用杯盖撇了撇茶叶，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张老板，新厂子建起来，摊子不小，得找个靠谱的厂长。你跟勇平也打过交道了，对他应该很了解。这个新厂长的人选，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句话一出来，会议室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悄悄地绷紧了。

张晋心里清楚，这是陈长青在试探他。如果他直接开口推荐段勇平，就等于把手伸进了日华的内部人事安排里，这是做生意的大忌。可如果他不表态，又会让自己刚刚建立的盟友段勇平心里不舒服。

他笑了笑，身体往后靠向椅背，姿态显得很放松。

“陈老板，我是个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结果。我和段哥合作得很愉快，他的能力和为人，我肯定是信得过的。”

听到这句话，段勇平握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用力，心里รู้สึก到一阵暖意。

张晋的话头很快又转了过来，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但是话说回来，这毕竟是你们日华厂的内部事务。我相信您的眼光，也相信日华有足够的人才。您觉得谁合适，就派谁来当这个厂长，我都没有意见。只要这个人，能像段哥一样，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好，做出成绩，我就支持他。”

这话说得，既表明了自己对段勇平的认可，又把最终的决定权客客气气地还给了陈长青，顺便还肯定了整个日华，让陈长青听着也觉得很受用。

陈长青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指了指张晋。

“小张老板，你这个脑子，转得是真快啊。”

笑声里，是显而易见的满意。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送走了张晋他们三个人，陈长青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段勇平、詹宏三人，气氛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他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两人，直接开口问道。

“新厂长的人选，你们两个，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段勇平还没来得及说话，詹宏就往前走了一步，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陈总，”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勇平现在管着老厂，本来工作就多，再让他去管一个新厂，我怕他精力跟不上，到时候两边都耽误了。我……我愿意替公司分忧，把新厂这个担子扛起来。我向您保证，一定把新厂管好。”

他说完，就期待地看着陈长青，等着领导的肯定。

陈长青没看他，低头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詹宏身上，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淡淡的失望。

“你？”

他平静地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刚才在客人面前，你闹的笑话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詹宏的耳朵里。

“张老板是来给我们送钱的，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你一上来，就把人当成骗子一样审问，差点把这桩生意给搅黄了。你让张老板怎么看我们日华？觉得我们厂里都是你这种水平的人？一个连股票认购证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清楚的人，还想去管一个投资上百万的新厂？”

他靠回椅背，看着詹宏，最后说了一句。

“这个位置，你就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