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里，邱老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呆呆地坐着，死死地盯着第一排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酒杯，开始轻微地晃动，发出了细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知道，那个年轻人说的“魔都很小”，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知道，真正的风暴，真正的较量，从现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而他，连上牌桌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王和平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缓缓荡开。

他扶了扶麦克风，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第一组，股票认购证，五百张。起拍价，二十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

话音落下，台下并没有立刻出现预想中的疯狂，反倒是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的安静。所有人都像是在掂量这“五百张”背后的分量。

几秒种后，一个坐在中间位置，体态微胖的男人，轻轻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杯底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清晰。

“二十一万。”

他开了头，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

“二十三万。”

另一个方向，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扶了扶镜框，不紧不慢地跟了一句。

喊价声开始此起彼伏，但并不算混乱。这些人都是商场上的老手，即便心里急切，表面上也都维持着几分体面。价格被稳定地向上推，没有半分停滞。

很快，数字就越过了二十八万的关口。

后排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平静地报出了一个新价格。

“三十万。”

这个数字一出，几个正准备开口的人都停顿了一下，互相看了看，选择了沉默。三十万买五百张，平均下来一张六百，已经远远超出了黑市的价格。虽然看好后市，但第一组就出这么高的价，风险不小。

王和平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的微笑，他环视全场，语速平稳。

“三十万，第一次。”

他停顿了两秒。

“三十万，第二次。”

台下依旧无人应声。

随着一声清脆的槌响，王和平的声音再次响起。

“成交。”

拍下的男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不出太多的兴奋。而那些没拍到的人，也只是有些惋惜，更多的人，则是在飞快地转动着脑筋。

果然，王和平脸上的笑意不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各位，精彩继续。第二组，同样是五百张认购证，起拍价，还是二十万。”

这句话证实了大家的猜想。会场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比刚才要明显得多。

“我就说他手里肯定还有。”

“这是想把价格吊起来，先放一组高价，让后面的人跟着抢。”

有了这样的判断，第二组的竞拍就明显谨慎了许多。

“二十一万。”

“二十二万。”

加价的节奏慢了下来，每次只加一万，像是在互相试探水深。每个人都想用最小的代价，拿下这看起来数量不少的认购证。

最终，第二组的价格停在了二十八万。

紧接着是第三组。众人的耐心和判断力进一步回归，价格再次回落，最后以二十六万五千成交。

到了第四组，价格变成了二十六万。

连续四组拍完，两千张认-购-证已经流入了会场。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暗自心惊，但同时也让大部分人心里有了底。

两千张，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就算那个神秘卖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再拿出更多了。整个上海滩翻个底朝天，也凑不出这个数。

于是，一种新的共识在人群中悄然形成：接下来，如果还有，那一定是最后一组了。

压箱底的宝贝，要出来了。

那些之前一直按兵不动，想把实力保留到最后的大老板们，眼神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端正了态度，准备为这最后一战，进行真正的较量。

角落里，杨斌和王倩已经彻底看傻了。他们悄悄算了一笔账，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一百多万进账了。这比他们过去几年赚的钱加起来还要多。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张晋却仿佛置身事外，他端着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不疾不徐。他注意到两人的表情，便放下了茶杯，声音很低，刚好能让他们两个听见。

“人性就是这样。”

杨斌和王倩下意识地把身子凑了过去，生怕漏掉一个字。

张晋的目光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会场里那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商人们，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他们看不透你的时候，他们会害怕，会小心。可一旦他们觉得已经把你看穿了，贪婪就会取代恐惧。”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他们现在都觉得，我的牌快打完了。”

就在这时，王和平结束了短暂的休息，再次走上了拍卖台。

他只是往台上一站，甚至还没开口，整个会场就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他身上。

一个坐在前排，自认为已经摸清了门道的富豪，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大声开了口。

“王老板，别吊胃口了。还有没有货？有就赶紧的，是不是最后一组了？”

他的话像是一根引线，点燃了大家心里的期待。

王和平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这位先生，您猜错了。”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猜错了？什么意思？

王和平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顿了顿，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卖家先生觉得，五百张一组，拍得太慢了。为了节省在座各位宝贵的时间，也为了能让真正有实力的朋友尽兴。”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会场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和平的目光在台下缓缓移动，最后，他加重了语气，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下一组，我们将一次性拍卖……两千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