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一点光线逐渐凝聚。

那不是光，而是一种由水构成的净化密纹，在空气中缓慢浮现，连成一个仿佛心跳般的微型频律图。

队员默默照做。

整片场地，悄然进入第三种状态：同频抗干扰。

每个人都开始和沈启的频率一起，进行微小调整。

这一刻，敌体全力释放干扰波，却像是落入一潭死水。

水不动。

光不破。

他们全灭。

全灭之后，第十五分钟，沈启说：“清场。”

军团快速收线，恢复战列。

全场无伤亡。

所有高阶监控记录员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直到沈启看向控制台：“成绩？”

徐雨缓缓打出两个字：

全胜。

那一刻，后台数据流全面刷新。

跃升指挥部内部记录表上，第一次，在“模拟外星入侵抵御成功率”一栏上，填上了数字——百分之百。

系统自动标注：净化军团，具备实战能力。

那一晚，初议城下起了暴雨。

所有数据人员没睡，他们在一份一份地复制报告，把成绩单送往全球各个议会节点。

从东境旧塔，到西境补给带，再到南部浮频港口和北界生态城。

每一份报告的抬头都是同一句话：

“净化军团，已准备就绪。”

那是人类第一次，在面临毁灭前，敢说出“我们能打”这句话。

而第二天，所有军团成员被召回基地。

不是庆功，而是二级模拟战即将开启。

这一次，不是“防御演习”。

是进攻。

“你们的职责，不是等他们来。”沈启站在训练平台上，面对满场队员。

“而是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会打。”

“如果战争真的降临。”

“我们不是农场里的牲口。”

“我们是净化者。”

他抬起手，指向天空：“我们，是地球的利刃。

沈启话音刚落，平台四周的风像是被这句话震了一下，扬起一片细雪，又迅速沉寂下去。

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喊口号。

净化军团的成员只是默默低头，把掌心贴在盔甲上的频感接触点上。

那是属于他们的宣誓方式。

训练结束不到两个小时，一封来自望北的远程频报被直接推入了沈启的主控终端。

他正准备转入跃升塔夜间巡查，看见那行发件人署名的瞬间，脚步顿住。

望北平时说话惜字如金，通讯内容通常只有一行。但这次，内容很长。

沈启打开简报，看到开头那句，就像被深海的寒意击中。

“我找到了一处深海遗迹。”

他向下划，望北的语气一如既往平直，但内容却足以震撼人心。

遗迹位于海底震荡带边缘，原为地壳裂隙后生成的自然穹顶，三层构造，自带频压缓冲、反共振屏障、稳定水热交换机制。

最重要的是：那处区域深度超三千五百米，位于地磁反射死角，是银河联盟常规轨道扫描的盲区。

简报最后一句话，只有六个字：“可以建基地。”

沈启没有回复。

他只是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启城塔顶被雨水冲刷的天窗。

那一刻，他便做出了决定。

十五分钟后，跃升指挥部启动“深海基地计划”，代号：黯湾。

夜里十一点，林韵赶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清亮。

“确定要动这一步？”

“确定。”沈启回得很快。

“你知道建立深海基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终于又多了条退路。”

他没有说“希望”，他说的是“退路”。

这两个字，反而比希望更实在。

林韵点头，没有再劝。

她知道沈启不会轻易开口说“我们要退”。

可正因为他能说出“退路”两个字，才说明——他是真的在替整个人类做准备。

“我去叫人。”

“叫望北回来。”

“他愿意吗？”

“他说得很清楚：他已经在下面建好了第一批生存仓。”

第二天清晨，初议城频感塔启动最高权限调度。

十名净化军团骨干调往西境浮港，由沈启亲自押送，乘坐特批级别的深潜舱进入遗迹坐标。

出发那天，沈启只说了一句话：“黯湾建成之前，都不要死。”

下潜过程整整持续了六个小时，深海压迫感像一只巨掌，层层推着舱体下沉。

越过海沟断层的那一刻，所有人屏住呼吸。

直到透过观察窗，看见那片宛如黑曜石构筑的“穹顶”出现在眼前——

他们才明白，望北没说错。

那地方，简直像是为人类呼吸准备的一处心脏室。

舱体穿过一道弯曲如肺叶般的水下通道，正式进入遗迹内部。

那里没有建筑，只有光。

一种奇异的、来自岩层缝隙中的微频脉光。

它不像人造灯那样冰冷，而是柔软、安静，像是地球自己，在最深处也不愿熄灭的一缕体温。

“你能建在这吗？”沈启问。

望北站在一块水石平台上，眼神微微下敛，声音淡淡的：“我已经开始了。”

他挥手。

一道道深灰色的合金构架从海底缓缓升起，像藤蔓一样缠绕进岩层的脉络里。

“这是第一批深压生存模组。”

“可以容纳三百人，维持九十天。”

“你想建几层？”沈启问。

“三层，外层战备，中层生活，内层数据母核。”

“数据母核？”

“林妙的频谱副本，你不是说要分流她的主控接口？”

沈启没说话。

但那一刻，他眼里有了光。

“你还会回地面吗？”他问望北。

望北摇头。

“我和基地绑定了，”他说，“黯湾建好之前，我不会上去。

舱体沉默着漂浮在海底光脉之中，像是一枚坠入母体的种子，静默、生长，不言语。

沈启站在望北身边，没说话。

他知道，能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不是疯子，也不是英雄，是一个已经把退路留给别人的人。

而他自己，也在着同样的事。

第二天，全球资源调度令正式发布。

代号：黯湾工程一号期。

它的调用等级，仅次于跃升计划，等同于“种族级工程”。

东境浮频港，拆除三分之一基建模块，转移两千吨深压材料向西海空投。

北界生态城关闭一半农业循环区，暂停微水气候调节系统，将能量路由转向海底能源通道。

南部浮频栈桥临时封港，全线转为生物运载模式，专供黯湾调度。

林韵站在初议城的调控大厅里，盯着那张不断浮动的世界资源流图，手指一刻不停地敲击控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