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启看他一眼，淡淡道：“总比所有人一起死要强。”

“可你知道，你的身体已经……”

“我知道。”

他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这是我自己选的。”

没人再劝。

三分钟后，天启塔上空的频率灯亮起。

一排排冷蓝色的指示灯在夜里闪烁，像一座即将坍塌的坟。

调度令接通时，所有净化塔的主控员都愣了。

南极、黯湾、荒原带、旧欧的极夜避难区……

总控频道里，沈启的声音响起：

“这是最后通告。”

“全星球净化水，全部接入星际调配网络。”

没有客套。

没有解释。

只是命令。

频道安静了十秒。

随后，一个接一个人颤着声音回复：

“明白……”

“南极净化塔开始抽水。”

“旧欧接入完毕。”

“荒原带确认！”

每一声回复，都像是一块冰。

沈启慢慢闭上眼，指尖在操作台上轻轻敲了下。

“开始吧。”

灯光骤然暗下去。

整个天启塔，仿佛被抽干了血。

巨大的传输管道在穹顶亮起，水频储液仓一排排启动。

那是地球最后的净水资源。

三百年人类文明积攒下来的存量，全被挪上了这场注定九死一生的防线。

“沈启。”

副控声音低得要散：“这一次……再没有回头路。”

沈启缓缓抬头，看着外面那片深夜。

“是啊。”

“本来也没有。”

他抬起透明的手，掌心微微发光。

那是水系共振的前兆。

“开始注入。”

“沈启——”

“开始。”

副控终于抿紧唇，低声：“所有频率通道接入。”

“水频融合开始。”

一刹那，整个天启塔开始颤抖。

那种颤抖不是机械，而是某种纯粹的，生物共鸣。

所有屏幕都浮现出同一行提示：地球净水资源抽取率——百分之百。】

一股寒意蔓延开来。

就连走廊里，空气都在渗出潮湿的味道。

沈启缓缓抬手，“我先上轨道。”

副控喉咙哑到不能再哑：“……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

“你知道你会死。”

“知道。”

他没有回头。

下一秒，他就消失在光门后。

三小时后，地球外轨道。

救赎军团已经在小行星带封锁。

沈启独自在轨道边缘，缓缓抬起左手。

无声的冰冷黑暗里，所有传输管道全数联通，纯净水被注入他的频感核心。

他能感觉到骨头在裂。

血液在沸。

像是全身都在被剥掉一层又一层。

可他没有退。

“开始结晶。”

声音在频道里震了救赎军团所有人。

“指挥！你一个人无法支撑……”

“闭嘴。”

“你会死！”

“闭嘴。”

沈启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点点亮起，像一颗冰蓝的星。

水频共鸣在真空中扩散，最初只是一道轻微的波纹。

下一秒，它骤然蔓延，化作无数条交错的晶丝，缠绕在轨道上。

一公里。

十公里。

五十公里。

每一条水晶丝都在真空中凝固，像一张巨大的、冰蓝色的蛛网。

“沈启！”

“回来！”

“你没必要……”

“闭嘴。”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

“如果我不在这里，谁来做这张网？”

没人能回答。

没有一个人能接替。

他抬起手，掌心裂开无数血口，冰蓝的光一点点逸散。

水晶网终于覆盖了月球轨道，蔓延向小行星封锁带。

这是人类第一次，用异能构建出跨轨道的防御体系。

也是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给银河联盟留下一道屏障。

救赎军团沉默了。

就连那群一半是人、一半是怪物的战士，都低下头，不再开口。

他们看着那张水晶网在黑暗里闪烁，像一颗将死的心脏，拼着命也要再跳一次。

沈启的意识在逐渐剥离。

耳机里，副控哽着声音：“沈启……听得到吗……”

他没回。

他只是缓缓合上眼。

“保持频率。”

他声音干得像碎石：“至少……再撑一天……”

“撑……一……”

频道彻底安静。

可那张水晶防护网，依旧在轨道上发光。

冰蓝色的裂纹一寸寸蔓延，像要把整个星空都点燃。

十小时后，地球资源调度中心发出全频通告：

【地球净水储备消耗率：百分之五十。】

【全球频率武器能源：接近枯竭。】

没有人再哭喊。

也没有人再劝。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了……

在太空深处。

有一个人。

用自己的生命，撑出了一张水晶屏障。

那是人类最后的屏障。

可这道水晶防护网再坚固，也遮不住地球上正在发酵的裂痕。

凌晨三点，黯湾总议会厅。

昏黄的应急灯投下长长的影子，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阴鸷又疲惫。

浮频区代表猛地拍着桌面，声音像钝刀拉在铁皮上：“你们真的要跟着他去送死？！银河联盟是什么？是可以用几条水晶线就能挡住的东西吗？！”

无人回应。

一张张投影悬在空中，来自各地城邦、难民港、能源区的代表都看着他，目光里有恐惧，也有愤怒。

浮频区代表咬着牙：“我告诉你们，他沈启疯了！如果不制止他，全地球都得陪葬！”

极夜避难港的议员冷笑：“那你打算怎么办？投降？等他们来抽干大气层？连骨灰都带走？！”

“至少投降能活！”浮频区代表嘶声，“我们可以谈判！我们可以……”

“闭嘴！”

老旧扩音器炸开刺耳的啸声。

林韵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白色的披风沾着黑灰，像一具行走的灵牌。

她看着那群争吵的影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们谁见过联盟的收割舰？”

没人回答。

她一寸寸抬高声线：“谁见过他们把整颗星球变成能量池？”

还是没人说话。

林韵盯着浮频代表，嗓音嘶哑：“我见过。”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投影瞬间浮现出一段影像。

破碎的行星轨道，冰冷的舰影，三百多公里长的收割装置，像一只永远不知饱的黑色蠕虫，死死吞噬着一颗蓝绿色的星球。

“这是守望者留下的影像。”

“这是银河联盟所谓的谈判。”

她闭上眼，声音几乎是颤的：“一旦降下收割阵列，就再没有回头。”

大厅安静到极点。

有人垂下头，有人攥着拳。

浮频代表脸色发白，牙关死死咬着：“……那我们至少该想办法争取时间。”

“沈启用命给你们撑出这几天。”林韵看他，“你拿什么再换一秒？”

没人能接话。

哪怕想骂她，想骂沈启，想骂这一切荒唐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