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控抬头。

“我能感觉到。”

沈启看着前方那一层层投影，声音沙哑：“他们都在等。”

极夜避难港的频道传来林季的声音：“沈启。”

“在。”

“我们这里防护罩百分之百启动。”

“收到。”

“地表残余平民已经全数转入四层避难所。”

“确认。”

“……倒计时启动吗？”

沈启没立刻回答。

他看着面前那排漂浮的冷白光点，手指一点点收紧。

“倒计时……启动。”

频道安静了一瞬。

随后，一道清晰的机械声，响遍所有区域：

【银河联盟先遣舰预计接触轨道时间：92小时。】

【倒计时开始。】

南极港，极夜避难港，荒原带，旧欧。

所有频道里都响起同一个声音。

【本星球已进入最终战备状态。】

【所有战斗人员各就各位。】

【所有平民停止非必要通讯。】

【生命体征监测已接入。】

望北坐在极夜港主控室，听着那道声音在头顶反复回荡。

他手里攥着那只小巧的净化之种，盯了很久，没说话。

林韵安静坐在对面，披风系带已经解开，能看见她腹部微微隆起的弧线。

她抬起眼，看着他：“你怕吗？”

望北声音嘶哑：“怕。”

“我也是。”

她低头，手掌覆在那块微微鼓起的地方，眼底一片淡淡的光。

“可我不后悔。”

同一时刻。

旧欧残余区。

一条昏暗的地下通道里，几十个平民正沿着墙根坐着。

有人用力抱着胳膊，有人手里攥着破旧的战术耳机。

灯一闪一闪，空气里只有嘶嘶的电流声。

没人敢出声。

可也没人站起来说要投降。

那些年，议和、背叛、出卖，已经上演过无数次。

到现在，大家都明白，银河联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通道尽头，工头慢慢蹲下来，把怀里那个小男孩抱进怀里。

“别怕。”

他嗓子干得像锯子：“就算要死，我们也一起死。”

天启塔指挥中心。

副控看着进度条，声音很轻：“所有区域防御网稳定。”

“……沈启。”

“嗯。”

“你真的觉得……我们有一线机会吗？”

沈启没看他。

只是抬起手，手背一层层裂纹慢慢亮起淡蓝色光。

“机会不是等出来的。”

“是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再撑出来。”

他转头看着副控，声音极轻：“你怕吗？”

副控哑声：“怕。”

“我也怕。”

他垂下眼，看着指尖那一点冰蓝。

“但我还是想试。”

“哪怕试完，什么都没剩下。”

十点，银河联盟先遣舰轨道监测频率，正式进入全网公开状态。

天启塔、极夜避难港、南极港、荒原带，所有频道都能看到那颗缓慢逼近的红点。

一小时，一小时地靠近。

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正把这颗星球一点点攥住。

沈启安静看着。

耳机里，不断有区域指挥的汇报声传来：

“荒原带防护罩稳定。”

“极夜避难港能源充能完成。”

“旧欧残余区最后一批平民入所。”

每一条都像一根针，扎进他骨头里。

他缓缓闭眼。

体内水系异能在血脉里翻涌，仿佛一片被冻了几百年的海。

可这一次，他没有压下去。

他让它慢慢蔓延，顺着指尖没入那一层层网络脉络。

一瞬间。

他看见了整个地球。

看见了那一层冷蓝色的防护罩，把无数破碎的城市、荒凉的港口、废弃的工厂，一寸寸笼住。

看见了每一个避难所里人们的呼吸。

也看见了，隐藏在深处的那点点微光。

是恐惧。

也是决心。

他低声：“副控。”

“在。”

“记住这一刻。”

“……什么？”

“记住。”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是人类最后一次，把命握在自己手里。”

【倒计时：91小时52分。】

广播里那道机械声一遍遍响起。

太阳照在南极港的防护罩上，映出一层冰冷的蓝白反光。

远处的天空里，三百颗暗红色的金属点一点点出现。

它们没有发动攻击。

只是悬停在地球轨道，像一只只盯着猎物的眼。

林韵站在极夜避难港的中央指挥台旁，双手握住栏杆，“他们是来侦查的。”

“是。”

望北手背青筋暴起：“他们先要确定，我们到底有什么筹码。”

林韵抬眼，目光清得像要透过去：“那我们有吗？”

望北喉结滚了下，没答。

黯湾港，天启塔。

副控脸色煞白：“探测器启动了扫描。”

“确认。”

沈启的声音沉得近乎沙哑：“波段分布。”

“全频段覆盖扫描。”

“高能光谱、引力异常、异能反应……它们在一层层排查。”

副控吸了一口凉气：“它们想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反抗。”

“是。”

投影上，那三百颗探测器的红点像潮水一样逼近地表防御线。

它们的扫描波从轨道倾泻下来，瞬间把防护罩照成一片透明的冷光。

那一刻，所有隐藏在废墟和地下的能量反应，统统被照了个通透。

沈启站在操作台前，手指一点点扣在钢板上。

哪怕他的心跳也在慢慢加速。

可他没下命令。

他在等。

南极港。

主防御核心的观察窗前，工头拄着墙，死死盯着外面那片红光：“它们在看我们。”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盯着那片冷蓝色的天空。

孩子们蜷缩在成人的臂弯里，发抖。

可没有一个人喊“投降”。

天启塔指挥中心。

副控声音嘶哑：“它们扫描的重点是……净化之种。”

“我知道。”

沈启缓缓睁开眼。

“它们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能量指标在两个月里翻了三倍。”

副控抬眼：“那要不要……先出手？”

“不要。”

“……沈启。”

“我说，不要。”

他低声：“他们还没把后面那一群主力舰拉过来。”

“只要不动手，就还没到封闭轨道的时机。”

副控咬紧牙关：“你想等？”

“我要等。”

沈启声音低到像一块磨到尽头的铁：“等它们先出手。”

【银河联盟先遣舰预计抵达：91小时28分。】

倒计时在耳机里一遍遍响起。

沈启闭了闭眼，看着操作台上那片流动的脉络。

那三百颗探测器的扫描波此刻正缓慢收束，像一条条冷漠的光，聚焦在天启塔的顶层。

他低声：“它们发现我了。”

“……你要不要撤离？”

“撤不走。”

“至少进下层避难舱……”

“不。”

沈启轻轻吐出一口气，盯着那片光。

“如果要打，就先盯着我打。”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