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十几道水柱同时合拢。

银河联盟主舰，在没有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像一枚纸灯，轻轻塌碎。

无数细密的金属尘屑，顺着水流，在黑暗的真空里缓缓旋转。

没有爆炸。

没有抵抗。

望北捂住脸，声音颤到近乎崩溃：“他……真的做到了……”

林韵闭着眼，泪水终于落下来：“他把自己……变成了整个海洋……”

黯湾港。

副控哽着喉咙：“他还能回来吗……”

没人回答。

轨道战区彻底安静。

只剩下那十几只巨大的水之手，静静环绕在地球上空。

它们缓缓张开，仿佛在守护，也仿佛在告别。

沈启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无边的水光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轻。

所有疲惫和痛，都一点点被剥离。

“小雨。”

他低声。

“看到了吗……”

他想说：

我用整片海洋，为你埋葬了它们。

可话没说完，他的意识被一阵无垠的浪，彻底卷进深渊。

他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飘过……

南极港破碎的港口灯，极夜避难港的一盏救援信号灯，荒原带某个孩子捧在手心的一小瓶水。

它们无声无息。

可每一件，都像是生命里最后的光。

他想，就算到这里……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下一刻，整个轨道忽然震动了。

不是幻觉。

而是比所有湮灭弹、轨道炮都更巨大的震颤。

他缓慢睁开眼，意识像一块被潮水泡软的布，死死贴在那层光上。

所有频道，在同一秒接入。

【……监测到大型舰队跃迁。】

【目标：太阳系地月轨道。】

极夜避难港。

望北猛地抬头，脸色彻底失血色：“怎么可能……”

有人声音发颤：“这规模……比先遣舰群大百倍……”

“银河联盟……主力舰队到了。”

南极港。

林韵站在主控台，浑身冷得像被冰封。

她看见战术投影上，一道道深红色标记，正沿着轨道密集铺开。

数量之多，几乎看不到任何空隙。

数百艘主舰，数千艘巡航舰，防御矩阵与轨道收割武器同时启动。

就像一片没有边界的深海。

把地球死死困在中央。

黯湾港指挥室。

副控喉咙发涩：“我们……撑不住的……”

“先遣舰群就已经用了地球全部资源……这个规模……”

他哽了哽，眼底透出一丝绝望：“这是……灭绝级封锁。”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明白，银河联盟已经没有耐心。

他们要在这里——终结这个反抗的星球。

下一秒，所有频道被强行接入。

一道极低的男声，从高轨道通讯阵列传入每个人耳机：

【地球文明。】

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意。

【这里是银河联盟最高指挥官。】

【我，索赫尔，代表银河秩序，向你们宣告——】

南极港的空气一阵冷。

林韵抬眼，手指微微颤：“是……银河议会最老的那个统帅……”

“他亲自来了……”

耳机里，那声音继续：

【你们顽抗至今，已证明具备不容忽视的潜在威胁。】

【根据银河公约第二百三十七条，任何二级文明一旦展现超出许可的集体意志共振，将被认定为不可控危险体。】

沈启的意识在水光里缓缓浮起。

他睁着半透明的眼，看着那片覆盖轨道的舰群。

就像一堵无边的血红色墙壁。

【地球文明。】

指挥官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平静：

【你们已经失去所有豁免与缓冲。】

【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

【全域投降，解除所有防御系统，交出核心频率技术与净化之种。】

【或……湮灭。】

一阵死寂。

所有频道都安静了。

极夜避难港主控台，有人喃喃：“我们连谈判都没有余地了……”

“这就是高等文明的意志。”

“要么跪，要么死。”

那道声音稍作停顿，像是随手翻阅一份不值一提的档案：

【你们出乎意料。】

【以二级文明之力，击溃先遣舰群。】

【很少见。】

沈启看着那片深红舰群，心脏一阵钝疼。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连他们拼尽所有的抵抗，落在这些人眼里，都只是“很少见”。

只是值得在报告里多写一句的注脚。

指挥官声音继续：

【在更高的文明面前，你们的顽抗没有意义。】

【你们已经看到了湮灭者。】

【下一颗，不会落在月球。】

南极港主控台，望北喉结滚了滚：“……沈启。”

他声音沙哑：“你要回应吗？”

沈启的半透明身躯，在水光中央微微晃了一下。

他很清楚，再开口，或许就是最后一次。

他已经没有血液。

也没有任何体温。

可他还有声音。

他缓缓抬起手。

他的手指，不再是肉体的颜色。

而是一层混杂着亿万种频率的光。

“接入频道。”

林韵声音颤着：“你要说什么……”

“接入。”

“……好。”

所有频道，重新接通。

在所有银河联盟舰队的指挥大厅，那些高等文明的将官，第一次看见了一个即将湮灭的二级文明的意志体。

他半透明的身体在战术画面上缓缓抬起头。

那双没有瞳孔的眼，透着一种彻底的冷静。

“索赫尔。”

他的声音，透过地月轨道，直直传进对方旗舰。

“你很惊讶，对吧。”

舰队主控舱。

一排高等文明的官员一瞬沉默。

索赫尔缓缓开口：

【你以为这种抵抗，会让你赢得尊重？】

沈启看着那道深红的旗舰，声音轻：“不。”

“你们从来不会尊重我们。”

“所以我不在乎。”

他抬起手，指尖那层光一寸寸亮起。

“我只想告诉你。”

那声音，在所有频道里清晰得像一阵海潮：

“你们可以毁灭我们的身体。”

“但永远无法征服地球的意志。”

索赫尔没有立刻回答。

那些深红舰群的灯，像死寂的眼睛，一排排亮起。

终于，他开口：

【既然如此。】

【那就……】

沈启闭上眼，胸口那片空洞忽然一阵微热。

像是谁，把一滴水，放回他心脏。

【一同毁灭吧。】

他低声：“来吧。”

索赫尔没有再回答。

所有频道在同一刻被切断。

深红色的舰群在战术投影上缓缓抬高，数千门轨道炮在黑暗里一一点亮。

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颗星球彻底抹平。

极夜避难港主控台，寂静得没有一点呼吸声。

望北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在操作台上一点点收紧：“沈启……你还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