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道那头，沈启沉默了很久。

“……看懂就好。”

“别再怕了。”

深海通道的灯光缓缓熄灭。

所有人都明白，这颗星球的文明，绝不只剩下战火和荒原。

它埋着太多……

尚未被看见的答案。

灯光彻底熄灭后，电梯舱室陷入一种近乎原始的黑暗。

巨大的水压重重压在望北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几乎要把他的肺从骨腔里生生撕开。

望北紧紧盯着舷窗。

那些银白的生物一动不动，漂浮在深海裂谷上空，胸口的深蓝光一点点闪烁，宛如一排呼吸器官在同频运作。

它们没靠近。

也没后退。

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他。

望北缓缓抬起左手，把脉冲翻译模块推进到最大功率。

舱室里的金属墙面浮现出一层柔软的淡蓝光晕，随着他的心跳轻微颤动。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是在面对一群单纯的野兽。

而是在对视某种完全陌生的文明。

频道里传来林韵的声音，微弱到几乎要散掉：“……望北……情况怎么样……”

“我……正看着它们。”

望北的声音一阵沙哑：“它们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开。”

“好像……在等我回应。”

舱室外，一只银白的生物缓缓前移。

它比同类更高大，腹鳍张开时，几乎覆盖了整个视野。

从鳍缘垂下无数纤细的触须，末端闪着规律的微光。

它每一次摆动，都在深海里涌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水流。

望北胸口一紧。

他明白，这也许是对方的“领袖”或者“先遣者”。

他吸了口气，左手在翻译模块上轻轻一点。

一束脉冲波透过船壳，缓缓发出。

那是一段最简单的格式：人类第一套“非侵略意图”信号。

四个短促的脉冲，一长，一短，一长。

没有语言。

只有电磁频率的礼节。

深海一片死寂。

几秒后，那只巨大的生物胸口光点缓慢亮起。

紧接着，整个裂谷区域都荡起一阵极低的震颤。

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回应。

望北猛地屏住呼吸。

翻译模块的灯带缓缓闪烁，数据显示一行行字符：

【智慧反应确认】

【模式：呼吸同调】

【判定：非敌意】

他手心一阵发麻。

“林韵。”

他咬着牙，声音发颤：“它们……在回应。”

频道里林韵一声没吭，只是浅浅抽了口气。

“我继续试试。”

望北缓缓抬起右手，手指死死压在脉冲模块启动键上。

“我尝试……和他们对话。”

他低声说完，按下了发送。

第二道脉冲信号射出。

这一次，不再只是礼节。

它带着一段简短的信息：

【地表人类。生存。危机。寻求共存。】

深海彻底安静了。

那只先遣者在黑暗里缓缓张开鳍膜，胸口的深蓝光忽然像潮水一样蔓延开，迅速扩散到整片裂谷。

每一只银白生物都亮起胸口的光，宛如一片水下星辰。

它们没有声带，没有语言。

它们只有一种最原始的方式——共振。

那一刻，整片海水都在微颤。

望北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这共振击得发疼，耳膜几乎要裂开。

翻译模块疯狂闪烁，发出一道接一道的高频尖鸣：

【接收信息……】

【……识别中……】

【……翻译完成：】

屏幕上，一行行简短的字缓缓浮现：

【地表生命。】

【不同族群。】

【纷争。毁灭。】

【请求中立。】

【共存可能。】

望北呼吸一滞。

“它们……知道我们。”

频道那头，林韵声音低哑：“怎么可能……它们从没出现在记录里。”

“它们一直在深海。”

望北轻轻闭眼：“只是从没在地表显形。”

下一秒，翻译模块又亮起一条信息：

【地表生命。】

【若共存。】

【提供生物技术。】

【以交换中立。】

舱室里一片死寂。

望北缓缓睁开眼，看着舷窗外那些胸口闪光的生物。

它们依旧一动不动，却在深海用最质朴的频率告诉他：

它们愿意谈判。

“林韵。”

他声音低得几乎要散掉：“它们……要给我们技术。”

“它们要保持中立。”

“但愿意帮我们……只要我们同意共存。”

“什么技术？”

林韵声音在风里颤：“具体说了吗？”

翻译模块一行行字符刷出：

【基因调节。】

【细胞重构。】

【环境净化。】

【深海能源转化。】

望北整个人一阵恍惚。

这些词每一个都足以颠覆现有医学和能源理论。

“它们……它们能帮我们重建防御矩阵。”

他艰难开口：“还能帮我们修复污染，净化感染体遗留区。”

“代价呢？”

林韵声音很轻：“共存……怎么共存？”

翻译模块又亮起：

【深海文明。】

【不参与战争。】

【不干预地表统治。】

【仅需裂谷与洋带不受侵扰。】

望北死死盯着这些字，喉咙一阵钝痛。

这些条件比他想象的要……简单。

甚至近乎温和。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

深海文明看着他，不是敌人。

更像在看一个拼命想活下去的孩子。

“林韵。”

他声音低哑：“我要回复它们。”

“你决定就好。”

林韵轻轻吸了口气：“沈启在南极港……他可能再撑不久。”

“我明白。”

他抬起手，摁下确认。

一束脉冲波透过海水传出去。

【接受共存协议。】

【请求生物技术援助。】

【条件：立刻提供能源转化样本。】

望北的手心全是冷汗。

深海彻底安静。

下一秒，那只先遣者缓缓游近。

它胸口一颗深蓝色器官在透明体腔里亮起，柔光透进舷窗。

翻译模块出现新一行字：

【同意。】

【第一份样本即刻交付。】

舱室外，海水涌动。

一道比他身躯还大的银色囊袋从先遣者腹部剥离，被轻轻放在了观察舱外。

它在海水里轻轻浮动，像一颗深海的心脏。

望北死死盯着它。

他明白，这是生物技术的种子。

也是一条地球还没走过的路。

他屏住呼吸，激动地摁下全频道接入。

“南极港。”

“这里是望北。”

“听见就回答。”

一阵短暂的电流杂音后，沈启的声音沙哑传来：“我在。”

“银河舰队投影多少了？”

“二十七支巡航舰排阵。”

“母舰透镜完成三分之二。”

望北缓缓闭眼：“听着。”

“我在深海裂谷找到了一支文明。”

“它们同意中立。”

“同意给我们生物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