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骊山女王的代表也按下了手印。

半透明的甲壳在光下泛着冷色的光，印记像一片带脉络的叶子。

裂爪体首领低吼一声，将厚重的骨爪按在光屏上。

光面立刻浮现出一组复杂的爪痕纹路，像战场上留下的撕裂印记。

最后，是沈启。

他的手掌覆上去的瞬间，翠绿色的光纹沿着协议蔓延开来，整个立体影像轻轻震动了一下。

“从现在起，”傅东海的声音低而稳，“行星联合阵线成立。无论是谁，无论来自哪里，只要你在这个协议里，你就是地球防线的一部分。”

林皎皎抬眼，看着桌上那份泛着光的协议，轻声道：“这像是一根拴在所有人脖子上的绳子。”

沈启看着她：“拴得紧，总比让敌人牵走强。”

远处，战术屏幕上传来新的情报提示，行星破解者舰队的部分侦查机已经越过小行星带，开始向内侧轨道活动。

它们的航迹像是一群缓缓逼近的鲨鱼。

傅东海抬手调出防御圈布置图：“签完不是结束，是开始。每一支部队，立即返回各自战区，接入指挥链。"

"骊山族负责东南洋域的深海防线，进化议会残余驻守废土西缘.“

”裂爪部落进入中部山脉的防御带，人类联合军镇守三大都市群和轨道防御平台。”

K-7冷声道：“补给要在三天内送到位。”

傅东海点头：“会的。所有调拨由盖亚和地底中枢双重确认，谁截留，谁就是敌人。”

骊山代表缓缓呼了口气：“我们需要一条独立的撤离通道，以防最坏情况。”

“可以建。”沈启看着她，“但那条路不会告诉任何外部成员。生路只留给战到最后的人。”

骊山代表与他对视几秒，点了点头。

大厅的灯光微微暗下，全息投影切换成实时的地球轨道图。

那一圈由卫星、轨道炮台和临时平台拼出的防御链，犹如一条发着微光的锁，环绕在地球周围。

而锁外，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虚空，那里，猎手们已经开始移动。

傅东海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圆桌中央的指挥节点上。

协议的最后一行字，在蓝光中浮现出来：

签署即战斗。

光影熄灭的瞬间，浮空基地的外壁传来一阵低沉的共振声，像是整个钢铁巨兽正在调整姿态。

防护罩外，第一批联合巡逻队已经起飞，尾焰在夜色里划出细长的光痕，直指那片死寂的太空。

这场属于整个星球的赌局，正式开始了。

浮空基地的夜，比往常更静。

主控大厅的光线被调到最低，只有盖亚脉冲在墙面暗暗流动，宛如一条被唤醒的古老河流，正缓缓朝心脏回流。

沈启盘坐在神经中枢的深座上，脊椎与神座相接的每一根神经缆都在轻颤。

金属的寒意与地心的温度同时爬上来，混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重。

他闭眼，呼吸极缓。

意识像一枚坠石，从云层跌进海底，继续向下坠，穿过密密的暗流，再穿过恒古不动的沉积层，直到某个回响起伏的所在。

盖亚回应了他。

那不是语言，只是一道广袤到无边的感知，仿佛在巨兽的胸腔里倾听呼吸。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轻轻划了一下。

指令不是通过屏幕，而是通过他的脑。神座嗡的一声，所有导引槽的中心晶体同时亮到刺目，然后迅速回落，像巨肺收放。

傅东海站在中控台旁，目光一寸寸扫过全屏数据。

林皎皎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盖亚曲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抬升。她压低声音。

“别断。再稳一点。”

沈启把意识抻得更细。

盖亚的河在他面前分成无数支流，他需要顺着每一根去找河床最深处的硬点。那里埋着火种，埋着地表没能用上的光。

他张开眼，眼底有淡淡的翠光缓缓浮起。

“开始。”傅东海的指令落下，被盖亚重重转了一遍，传遍整座浮空基底层。

地表夜色中，第一片晶化森林从山脊背面长起。

起初只是几根细细的亮线，从地表裂缝里探头，像试探寒意的幼芽。

下一秒，它们成片拔地而起，玻璃一样透明，骨骼一样坚硬，花朵一样铺展。

无数棱面在风中相互撞击，发出细碎的钟声。

卫星镜头捕捉到那一幕，屏幕里的夜被晶体一点点点亮，如落在冷海面上的星雨。

晶体的表皮涌动着极微弱的纹理，那纹理沿着树身爬上去，分枝，再开花，最后在每一个花瓣中心收成一枚细小的点。

那是吸能节点。

林皎皎盯着吸能波形图，看着那座森林的边线不断外扩。她在指挥席上站起身，忍不住轻声道。

“漂亮。”

傅东海并没有看风景，他看的是数字。

晶体的吸能阈值，临界频段，回吐效率，还有与地底导管的对接耗损。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块沾着油的齿轮，卡在防线的某处。

沈启继续引导，第二片晶化森林在另一块大陆的风口生长。

这一次，晶体不是透明的，而是带着内敛的青色，像被海潮浸过。它们更密，枝干更细，上面结着一串串像风铃的薄片。风一吹，薄片细细摩擦，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那是校准声。

森林自身在对外界频率进行匹配，寻找最容易吸收的能量峰。

三片，四片，五片。

照着海岸线，照着山脊，照着城市外缘的防护带。

每一片晶体长起的同时，地底都会传来一记低沉得要命的回声。

地底深处，地幔与地壳之间的某些缝隙开始被填充。

那些填充物不是混凝土，而是盖亚自己分泌的石性物，像藤蔓一样顺着缝一路扎下去。

每扎一段，地心都会回给它一口缓慢的热。那热顺着地缝往上爬，沿途把老旧的断层一寸寸焊牢。

深地勘测台的墙皮簌簌落下灰，仪器的指针抖到极值又回落。

负责地震监控的小组长狠狠抹了一把汗，呛了一口灰，粗声粗气地说。

“像谁在地底给板块穿骨。”

地表的风忽然变了。

城市边缘那片最先长起的晶化森林在一阵无声的浪后微微侧了一下，所有枝条朝同一侧压，那些像花一样的吸能节点全都对准了天。它们像被某种看不见的手拨了一把琴。

下一个瞬间，轨道外低能试探束扫来。

不是人类的火焰，而是冰冷干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