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呈扇形散开，二炮子故意踢翻枯树洞的积雪，扬起的雪雾里混着他刻意留下的汗巾。

黑熊瞎子果然被吸引，拖着受伤的左掌追过去，每步都在雪地上拖出暗红色的轨迹。

大棕熊却更狡猾，鼻子贴着地面嗅了两圈，突然转向朝二嘎子藏身的云杉树冲来。

“上树！” 杨铭的警告声未落，二嘎子已经抱住树干往上爬，棉鞋在树皮上打滑，蹭掉好几块青苔。

棕熊的熊掌拍在树干上，震得树顶积雪如雪崩般砸下来，二嘎子怀里紧紧搂着猎枪，在雪尘中看见杨铭和孙向前已跃上另一棵红松。

孙向前解下腰间的皮绳，将两支猎枪捆在一处，枪管从树杈间探出！

黑熊瞎子追着二炮子跑到崖边，突然收住脚步 —— 鹰嘴崖的雪坡足有七十度！

二炮子背靠悬崖，握着最后一根木棍的手不住发抖，却看见杨铭在对面树上冲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他突然明白，猛吸一口气将木棍朝谷底扔去，黑熊瞎子果然怒吼着扑空，庞大的身躯在崖边打滑，前掌悬在半空乱抓，总算在坠落前勾住崖边的灌木根。

“砰！” 孙向前的 “连珠枪” 打响，两颗铅弹分别击中棕熊后背和黑熊瞎子抓着灌木的爪子。

棕熊吃痛甩头，撞断身边几棵碗口粗的树，树干倒下时正好搭成简易的 “桥”，通向杨铭所在的红松。

杨铭瞳孔骤缩，看见棕熊前掌按上 “树桥” 的瞬间，立刻解下鹿皮披风扔向另一侧的云杉 

 披风在空中展开，像团燃烧的火焰，果然吸引了棕熊的注意力。

五个人在几棵大树间辗转腾挪，杨铭计算着熊的呼吸频率 —— 黑熊瞎子每喘三口气，左掌就会在雪地上拖曳一次！

大棕熊每冲三次，就会因为体型庞大不得不停下甩动脑袋上的积雪。

他们故意在树上留下零碎的布条、掉落的火绒袋，甚至用猎刀在树皮上刻下误导的箭头。

当第四颗子弹擦过棕熊耳朵时，这头巨兽终于发出不耐烦的闷吼，转身朝来时的地洞方向踱步回去，厚实的熊掌踩碎了杨铭半小时前埋下的捕兽夹。

黑熊瞎子却不肯罢休，拖着伤掌在树下绕圈，唾液混着血珠滴在雪地上，冻成暗红色的冰溜。

杨铭摸了摸腰间的火药袋，只剩小半袋硝石了。

他朝孙向前使眼色，两人同时将枪管探向树干另一侧，做出换弹药的假象。

黑熊瞎子果然中计，怒吼着撞向红松，树干剧烈摇晃，杨铭看见树皮裂缝里渗出的树脂都结了冰。

“该咱们追它了。” 杨铭低声说，手指抚过枪管上被熊爪抓出的凹痕。

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往雪地上倒了半圈高粱酒 —— 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里，酒液瞬间凝成琥珀色的冰带。

黑熊瞎子凑过去嗅闻时，孙向前突然从另一侧树梢扔下燃烧的火绒，“轰” 的一声，冰带腾起蓝幽幽的火焰，燎焦了畜生半张脸。

山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熊吼与枪声，暮色渐浓时，五个人终于在鹰嘴崖下的灌木丛里汇合。

二炮子裤腿被熊爪划破三道口子，露出渗血的小腿；三鬼子丢了帽子，头发上结着冰碴！

杨铭的鹿皮披风只剩半幅，肩头沾着棕熊的毛发。

远处传来两声悠长的熊吼，像是宣告暂时的撤退。

孙向前数了数剩下的弹药，突然指着对面山腰喊道：“看！它们去了老龙沟方向。”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头巨兽的身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黑熊瞎子的左掌已经完全拖在地上，大棕熊的后背则插着半截折断的树枝。

杨铭摸出怀里的怀表，表盖上凝着薄霜，指针指向酉时三刻 —— 正是山里阴气最盛的时候。

“今晚在鹰嘴崖顶扎营。” 他扯下破披风裹住二嘎子发抖的肩膀，“把松明子都点上，咱们... 有的是时间跟它们耗。”

山风卷着雪粒子扑在众人脸上，远处的熊吼渐渐低沉，却像根绷紧的弦，悬在每个人头顶。

谁都知道，这场人与熊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

零下三十度的夜风如刀，刮过鹰嘴崖时卷起碗口大的雪团。

杨铭用冻得发紫的手指将最后一块鹿皮塞进火塘，火苗轰然窜起，照亮众人睫毛上的冰碴。

二炮子抱着膝盖缩在岩石后，棉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里，渗血的伤口已冻成青紫色，像块嵌在苍白雪地上的瘀泥。

孙向前往枪管里填火药时，金属药勺与冻硬的硝石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每一声都让三鬼子忍不住缩脖子 —— 他总觉得那声音像极了熊爪刮擦树干的动静。

“把火塘砌高两寸。” 杨铭突然开口，靴底碾过结着冰壳的鹿骨，“下半夜风向会转，雪粒子能把火呛灭。”

二嘎子哆嗦着往火里添松明子，却因手指僵硬将松明子掉在雪地上，立刻被杨铭劈手夺过：“蠢货！这玩意比金子还金贵。”

话音未落，远处山林里传来闷雷般的熊吼，黑熊瞎子的咆哮混着风雪扑来，震得火塘里的火星子乱溅。

子夜时分，白毛风果然如期而至。

雪粒子打在众人蒙着兽皮的帽檐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恍若千万只甲虫在啃噬枯草。

杨铭和孙向前背靠背坐着，两人的羊皮袄早已冻成硬板，枪管也凝着白霜。

突然，崖下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二炮子猛地抬头，看见雪雾中两道幽绿的光 —— 

黑熊瞎子的眼睛正隔着三十步距离，死死盯着火塘边的人影。

“别开枪。” 杨铭按住二炮子发抖的手腕，从腰间摸出块冻硬的鹿肝，用猎刀剁成碎块扔向崖下。

黑熊瞎子低吼着凑近，前掌却在触到鹿肝时突然顿住 —— 它受伤的左掌刚一着地，便疼得甩头，喉间发出含糊的呜咽。

杨铭趁机往火里撒了把盐，腾起的烟雾裹着咸涩气扑向熊鼻，那畜生甩了甩头，终于转身蹒跚着消失在雪幕里。

晨光熹微时，五个人踩着及膝深的积雪往山下挪。

二嘎子的棉鞋早被雪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 “咯吱咯吱” 的闷响，鞋底与脚掌之间冻成冰坨，几乎失去知觉。

路过鹰嘴崖下，三鬼子突然指着雪地上拖行的血痕：“那黑瞎子爪子烂得更狠了，脓水都冻成冰溜子。”

那道血迹弯弯曲曲通向老龙沟方向，在苍白的雪地上像条正在凝固的暗红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