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院子乱了套。

陈谢云带头，带着年轻小伙子们，护住小丽。

青山村的人拦住手里拿着铁锹，气得要打死闺女儿的婷婷妈。

“小丽她娘！把铁锹放下，又不是孩子的错，你把孩子一铁锹拍死又有啥用！”村长上前，一把夺下婷婷妈手里的铁锹。

婷婷妈气得又哭又跳，直拍大腿。

“俺命咋嫩苦哇，闺女儿闺女儿不听话，丈夫丈夫死的早，留下俺孤儿寡母怎么活啊呜呜呜……”

“孩他爹啊，你走的时候咋不把俺也给带走啊，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闺女儿没一个省心的……”

“闺女儿都是来讨债的，大的小的都不孝顺，都要把俺气死才罢休啊！”

昨天夜里忙活一夜收拾屋子院子，家里碗筷不够，又回自个家拿碗筷的婷婷两口子，一进门就听到这话。

婷婷丈夫熬了一夜，听到这话脸一下垮了下来。

抱着碗筷，气得扭头就走。

婷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

毕竟是她妈啊。

她丈夫可以不管。

她总不能不管自己亲妈。

想都没想，婷婷放下碗筷就跑过去护住她妈：“娘，出啥事了，俺回来了你别哭。”

婷婷妈看最听话的大闺女回来了，嚎得更大声。

“你妹那个没出息的，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陈涛不来，随便来个野种她都敢嫁！”婷婷妈双手颤抖，指着小丽一顿骂，“婷婷儿，你乖，去帮妈把那死丫头打死！俺家就当没她那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被陈谢云带人护住的小丽脸色惨白，咬紧嘴唇，红肿的眼死死盯着她妈。

跟着大山挤在前面的江暖，听到婷婷妈的话，心里一阵凉。

她看着小丽的眼睛，心里涨涨的很难受。

至亲的人，捅出的刀子才最痛。

小丽这会儿刚被新郎放鸽子，又被亲妈拿话往心窝子里戳。

她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头上的塑料红花都在抖。

死死咬住嘴唇，眼泪直淌淌往下流。

脸上淌下两行白水。

大山突然轻声对江暖说：“她很委屈。”

说完，顿了顿。

深沉的眉眼，郑重认真地注视着江暖，对她说：“我会保护你。”

委屈？

江暖回神。

她刚刚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丽身上，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情绪沉闷黏腻，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还是大山突然说话惊醒了她。

江暖摸着胸口，那里刚刚堆积的沉闷黏腻的情绪，是委屈！

可是，她怎么会感受到小丽的委屈？

那种感觉太憋屈难受了，江暖不敢把注意力再放到小丽身上。

她刚刚差点被那股让人窒息的情绪淹没，没注意大山后面说的话。

婷婷听到她妈的话后，径直走向小丽。

二十出头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对着小丽直皱眉，一脸不耐烦：“小丽，别闹了，新郎是能随便换着玩的吗？这人你又不认识，你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还是听咱妈的话，咱妈不会害你。”

这就是婷婷？

江暖看见老同学，第一眼差点没有认出来。

婷婷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角纹和法令纹很重，显得她很凶，身材松松垮垮，一点也看不出上学时的青春活力。

眼底带着算计，跟她妈的样子很像。

小丽抹一把眼泪，对着婷婷质问道：“大姐，我没听妈的话吗？陈涛又矮又挫，还没我高，我不还是答应嫁给他了吗？”

“陈涛愿意给一千块钱彩礼，是妈非要把彩礼都扣下来留给小宝，气得陈涛就给五百块钱彩礼！我说什么了吗？”

“现在陈涛大伯给他两万块钱，人家有钱不愿意娶我了你看不出来吗？就算跟他结婚，结婚以后我还得帮别人家再生一个孩子，把我的孩子送人，你替我考虑过吗？凭什么嘴一张就指责我？！”

小丽歇斯底里地嘶吼。

婷婷妈气得又要去抢铁锹，“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要是不想认我当娘，你就给我滚，反正我不准你跟这个没爹没娘的野种结婚！”

“老娘就当养那么大的孩子给野狗吃了！”

婷婷怕她妈气坏了，冲过去给了小丽一巴掌，一把扯掉小丽脑袋上的塑料花。

“咱妈这么大年纪了，你跟她犟什么犟？给妈气坏了怎么办！”

“快去给妈道歉，说你不结婚了。”

女人扯头花，村长都不知道咋拉。

哎呦，清官难断家务事。

小丽一把推开大姐，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大姐，她养我什么了？”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你带着我，你割猪草挣工分都背着我，你那时候才多大啊，有十岁吗？”

“她自己不干活，就知道躲在家里生孩子，一个两个三个还不够，还要接着生！”

“不让你和二姐上学，逼着你们俩去替她上工，二姐背不动我，俺俩掉沟里差点淹死，回家了她一句关心没有，还让爸打你一顿差点把你打死！”

“大姐，这些你都忘了吗？”

婷婷张了张嘴，脸色有些难看，使劲眨了眨眼，对小丽说：“那还不是怪我没有看好你们俩，又不是你挨打，你气啥？”

小丽看着面前的大姐，忽然就笑了。

“你愿意听她话我管不着，反正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家里，被她再卖一次！”

“从我十一岁那年，她让我伺候她怀孕坐月子，让我带小宝，把我当老妈子使唤开始，我欠她的就已经还清了！”

婷婷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不过亲妈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她妈只是太难了而已，心里是爱她们的。

“小妹，等你生孩子了，就明白咱妈的难处了。”

小丽冷笑：“她生的不是孩子，是替她干活替她赚钱的工具，当然是生的越多越好！”

陈谢云脱下皮袄子，披在小丽肩膀上，眼底带着怜惜。

“你放心，陈涛给的彩礼不要了，就当是给你家的补偿，该给你的彩礼我一分钱不会少。”

“你跟我在一起，想不想生孩子都随你。”

一直要死要活刺激婷婷帮她的婷婷妈，听到彩礼俩字，瞬间不哭不闹了。

她拽了拽棉袄，摆起丈母娘架子，趾高气昂走向陈谢云。

“你说给彩礼，你打算给多少彩礼？”

婷婷正打算继续说她妈的难处，劝小丽不嫁呢，忽然听到她妈问陈谢云要彩礼，只觉得后背一凉。

啥意思？

她妈又同意小丽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