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眼神复杂地看着婷婷。

何雅珍不知道啥时候挤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婷婷这孩子，也挺可怜的。”父亲在家里什么都不管，母亲固执短视，那点算计都花在自己孩子身上。

何雅珍没有下乡当知青以前，学过心理学。

在江暖小时候，政策放开以后，看过很多家庭方面的心理学书。

像婷婷妈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条件艰苦对他们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

还是个孩子，就长期承担起大人应该肩负的责任，接收大人的负面情绪，这种精神上的“揠苗助长”和长期虐待，才是让他们痛苦、思想扭曲的根本原因。

何雅珍从来不在江暖面前诉苦，不管她跟丈夫如何生气吵架，两人都不会把问题摆在一个孩子面前。

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能指望一个孩子解决吗？

婷婷俨然已经从一个受害者，变成施暴者。

只有那个逃走的老二，和小丽还在反抗。

江暖还没说话，大山突然认真地对何雅珍说：“我会保护小暖。”

江成富：“？”

他看向大山的目光瞬间多了几分嫌弃。

在老父亲面前说这话，瞧不起谁呢！

我老闺女儿，需要你保护？

大山神情认真，把江暖说得都快脸红了。

大山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比一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可爱多了。

她踮起脚尖帮大山扶正碎花头巾，笑眯眯地对他说：“我也会保护你的。”

江成富：“！”

人家嫁闺女儿。

他这个老父亲心里，却莫名其妙出现了一股危机感。

婷婷妈突然转变态度，小院里来喝喜酒的乡邻们，被她这一手弄懵了。

“婷婷妈不是嫌弃陈谢云是孤儿，咋又同意让小丽跟他结婚了？她不去找陈涛麻烦了？”

“还有啥整不明白的，那老娘们儿就是想再要一份彩礼。”

“没听小丽那孩子说陈涛又矮又挫，还没她高，那老娘们儿只想要钱，又不在乎小丽嫁给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周围人都看出了婷婷妈在打什么算盘。

婷婷妈冲旁边人翻了个白眼。

他们懂什么，她有小宝要养，不问闺女儿要钱问谁要？

小丽气得发抖，“妈，你别太过分了！”

婷婷妈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呵，你不是说我这个亲妈卖闺女儿吗？那我就如你的愿！”

她扭头对陈谢云说：“一千块钱彩礼，少一分，你今天都别想把小丽从这院子里带走！”

“一千块钱？！”

“小丽她娘，你清醒点，人家小伙子是来帮你们的，你问人家要这么多钱干啥？真想卖闺女？”

“小丽年纪还小，又不是找不到人家了。”

“你不是说那孩子养父母都死了，以后家里没人帮衬，小丽跟他过日子你放心吗？”

周围有人忍不住劝道。

婷婷妈抹抹眼泪，“是我想这样吗？那死妮子跟没见过男人一样，非要跟野种结婚，我这个当妈的拦不住，彩礼还不能要了？”

“……”

这话一出，劝她的人也不劝了。

婷婷有点反应不过来，听她妈这样说了，连忙推一把妹妹。

“小丽，你去跟妈认个错，让妈重新跟你挑个好人家。”婷婷看陈谢云护着小丽，心里很不得劲。

她是为了妹妹好。

这男人长得好，还有钱，又不认识小丽凭啥对小丽那么好？

说不定是有什么隐疾，家暴或者那玩意儿不行。

“不就是一个男人，江暖连林医生都能不要，他一个孤儿有什么好的！”婷婷怼在小丽面前劝她。

江暖：“……”

婷婷说完，觉得眼前漂亮的跟仙女似的女孩儿，有点眼熟。

看到何雅珍后忽然认出来，这不就是退个婚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江暖，她小学同学嘛！

她目光诧异。

上小学的时候江暖还是个小胖墩，顶多有点可爱，怎么现在变这么好看？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粗糙下垂的脸颊。

对江暖挤出一抹笑，眼神局促闪躲。

江暖没说话。

婷婷妈冲过来，一把扯过婷婷，挑高眉毛说：“别劝了，她想嫁就让她嫁，一千块钱彩礼，一分都不能少。”

小丽气得说不出话，把皮袄子脱下来还给陈谢云。

扭头朝红砖墙上撞去！

“砰！”

“小丽！”

陈谢云大步冲过去，一把抱起身子软下来的小丽，扭头看向婷婷妈，眼神冰冷危险。

“小妹！你……哎呀，你干啥想不开啊！”

婷婷想过去，但陈谢云一个眼神，吓得她不敢过去。

婷婷妈吓傻了。

哆哆嗦嗦搂着满脸鼻涕泡的小宝。

江暖对何雅珍说：“妈，我去喊陈爷爷。”

“好，救人要紧。”

江暖跑去找人，大山一把拎起她扔到自己背上。

“小暖，你指路。”

突然腾空，江暖紧紧搂住大山的脖子。

这人也不吭一声，吓她一跳！

陈老头家很近，不到一分钟大山就跑到了。

“啊！！！”

趴在他后背上的江暖小脸被冷风刮得生疼，心跳快要蹦出胸腔。

一路尖叫到陈老头家门口。

她拍拍心口。

惊魂未定。

谁家好人趴人背上跟坐过山车似的！！

这么能跑，干脆开个游乐场得了。

啥设备都不要，往大山背上一趴，就能体验云霄飞车的刺激感。

大山放下江暖后，看她小脸发白，表情顿时变得紧张。

江暖：“……”

现在知道紧张了，差点给她隔夜饭颠出来。

救人要紧，回头再跟他说。

江暖抬手正要拍门，陈老头已经把门打开，看见江暖后，没好气地说：“是你啊，隔二里地都能听见你叫唤，鬼子进村了？”

“陈爷爷，小丽撞墙了。”

“小丽？结婚没褥子的那个？”

小丽结婚没有陪嫁被子，已经在村里出了名了。

陈老头让江暖去屋里帮他拿医药箱。

江暖去炕房，木头箱子放炕桌上，桌子上海放了一本打开的医术。

她拿到箱子没敢耽误，出门让大山背着陈老头。

“你先上来。”大山蹲下来，回头对江暖说。

大山不让陈老头趴他身上。

没办法，江暖咬牙趴了上去。

大山把江暖两只脚放在自己小腹前放好，从陈老头手里接过医药箱。

“抱住了。”

话音落下，陈老头还没反应过来。

小老头突然被大山夹进胳肢窝。

“嗷——”

三人瞬间没影了。

小院里只留下一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