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按兵不动
更新时间:2025-07-28 16:40:25 字数:2138 作者:于秋陨

他收起榜文,语气缓了下来:“他们有这份心,已经不错了。这说明咱们这些年没有白说、没有白干。如今他们能把反这件事拿出来商量,能想着若能回地就下山,这份理性,本就比许多穿官服的人要强。”

“至于反不反……”他看了杨幺一眼,“得看朝廷接下来怎么走。”

“李纲出这一步,已经是在朝野之间埋了线子。这线往哪头牵,是绊赵构,还是吊皇帝自己,就看赵桓下的下一招了。”

“咱们,暂时不动。”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窗望出去,远处湖水夜色沉沉,仿佛风里都裹着压不住的暗涌。

“让兄弟们盯紧岳州和白龙寺的动静。”钟相沉声道,“赵构不会那么轻易就认栽。李纲越硬,他就越可能反咬。”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赵桓下一步。等他是护李纲,还是护赵构。”

杨幺点头,抱拳:“我明白了。那水寨这边……”

“按兵不动,稳心。”钟相转过头,神色平和却有压不住的锋芒,“该种地的种地,该巡哨的巡哨,榜文是风向,不是结局。”

“但如果有一天,朝廷真敢给咱个明白账,能还百姓田地、能退奸商恶僧,那我钟某人,也不是非要靠一刀吃饭。”

“但若是这一切只是一张幌子,骗得百姓安分了,再反手秋后算账……”

“那我钟相,也不是没烧过皇城根的人。”

钟相话音刚落,屋里的灯芯轻轻晃了一下,炭火啪地爆了一声,仿佛空气里多了一丝未散的火药味。

杨幺站在一旁,沉默片刻,终是咂了咂嘴:“先生,我知道你想稳,但……这回我们真不该光等。”

钟相没回头,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夜湖,像在掂量什么。

杨幺走近一步,语气也低了几分,却带着一股实打实的焦灼:“榜文再好,那也是李纲贴的,不是赵桓亲口说的。兄弟们嘴上说盼头有了,可谁心里不悬着?这年头说风是风,说收田就收田,没人真敢信这朝廷能念咱们一锅饭的香。”

“现在榜贴了,李纲打头阵,咱们夏诚寨不吭声,等过几天香火庙那边缓过劲来、赵构再抛个人出来赔不是,朝廷回头一个转圜,那咱们这口冤气又得全咽回去。”

“我说句不中听的,等着不如动一下,哪怕不是打仗,是给兄弟们一个交待。”

屋内一时间寂静,只有木炭裂开的细响。

钟相收回目光,转身盯着杨幺的眼睛,眸中沉静如湖底:“你是想趁着舆情在涨的时候,给朝廷扔个试探?”

杨幺点头,脸色不改:“先生你教过我们,风口浪尖上的棋,不一定要走狠的,但一定得走有声的。现在朝廷怕的是声,咱要真做点事,不是为了逼他们变,而是为了告诉他们,咱这边,不是哑巴。”

钟相看着他,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没立刻说话。

屋中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开口:“你说得没错。”

“我也在想……这李纲,是个狠人,也是个明白人。这一步走出来,不是装腔作势。他是真想破局。”

“问题就出在这儿。”他顿了一下,缓声道,“他敢不敢把这破局,走到底?”

“光贴榜、抓人,还只是做给百姓看,真正的刀口,要往朝里挑、往赵构心窝里戳。”

“我想见见他。”

杨幺一愣:“见李纲?”

“嗯。”钟相眼神渐渐清亮,语气透着几分锋芒,“不在朝堂上见,也不让他摆架子。不请进岳州,不入私宅。”

“就请他来这夏诚水寨。摆一席酒,明说话,看他有没有胆,敢来吃这一顿。”

杨幺眼神一震,呼吸都跟着快了半拍:“先生是要……把他往咱这边拉?”

“不是拉。”钟相笑了笑,轻声道,“是看他真有几分信。”

“榜文写得漂亮,可文字能写死人也能唬活人。他要真是铁了心站在百姓这边,就不会怕来见我这个反贼头子。”

“他若不来,那这封榜,就是写给皇帝和朝堂看的,是投名状,是博位置。”

“但如果他敢来,哪怕带一队兵、一百甲,我钟相也坐得住。”

“因为那说明,这李纲,是真的想把这烂局盘活。”

钟相话音落定,屋里再无多言。

杨幺抬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拱手道:“那我这就去安排人送请帖。”

钟相点头,语气平缓:“不必用急脚差,就按寻常法子来。信送得稳,比送得快更重要。”

“明白。”杨幺应了一声,随手提起桌边笔墨,将那封请帖收妥,转身便出门安排去了。

两日后,岳州郡守衙门。

一封浆布封口的信件由夏诚水寨送至,送信人衣着寻常,说话也不多,只是恭恭敬敬地把信递到了李纲手中。

“这是贵寨钟先生的回信?”李纲问。

送信人躬身作揖,答:“钟先生设宴湖边,请大人赴会,一饮浊酒,直谈天下。”

李纲拆开请帖,只见信中寥寥数语,写得坦白又锋利,依旧是那行字最扎眼:“反贼钟相,于夏诚水寨设席,请李使相赴宴共饮,谈人间是非。”

这请帖,不装、不绕、不遮不掩,一如那人本人。

李纲看完,眉头轻扬,笑意却浮上了嘴角,似在感慨,又像是早有预料。

他没有多问送信人一句,只是将请帖合起,抬眼淡然吩咐道:“你回去告诉钟相,就说李纲应邀,届时只身一人,不带一兵一卒。”

“你们请我以诚,我赴宴也不藏刀。”

送信人闻言一愣,本以为至少会有推诿或者犹豫,谁料这李大人连个眼神都不飘,话说得干脆,比早春的刀风还利索。

“……是,卑职这就回去禀报钟先生。”

又是一夜过去。

翌日傍晚,杨幺回到主寨,推门而入时,钟相正坐在屋中翻看香火庙案的旧卷。

“先生。”杨幺嘴角带着点掩不住的意外笑意,走得飞快。

钟相头也不抬:“李纲什么话?”

“他答应了。”杨幺一屁股坐下,语气透着一股佩服,“不但应了,而且说得明明白白:赴宴按时,只身前往,不带一兵一卒。”

“他说,你们请他以诚,他赴宴也不藏刀。”

钟相听罢,手中书卷一顿,随即缓缓合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书脊,眼底浮出一丝难得的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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