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父女聊天
更新时间:2025-07-29 16:40:26 字数:2099 作者:于秋陨

“可李相只回了一句:你若真是功臣,那这账本上的百姓,是不是也该封个将军?”

史芸听到这,眼里已经露出点异色:“他这是……把刀举起来了。”

“举起来了,还砸在案头上了。”史澜低声道,“你知道,这种事,一开始震动最大的是官,而不是贼。”

“那些年江南田产流转,朝廷不查,他们就当成默认。李相这一查,等于把整个旧账链子都扯出来,接下来该动谁,谁慌谁心虚,全在这一局上。”

他看向史芸,眼神凝重:“芸儿,我今天说这些,不是让你掺手你,不该掺,但你必须知道。这个孩子,是皇子,他将来若继承的是一个朝纲腐朽、上下怨气的天下,那就是你我失职。”

史芸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李相这一步,是在试朝堂的胆,也是在看陛下的心。”

“他不是一个人在查旧账,他是在问大宋这条路,到底是给谁走的。”

“若查得成,商贾自有归位,士族不敢乱动;若查不成,那些百姓也不会再信一次朝廷。”

史澜眼神微动,露出一丝欣慰:“你看的,比我当年刚入仕时清楚得多。”

“可也正因为你看得清,我才要提醒你,别把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你是陛下身边人,他若动得起刀,你可是第一个被拉去当指使内宫干政的口实。”

史芸听到这,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她把茶盏搁在一边,神情还算平和,却明显带了几分不悦:“父亲,您是读书人,应当明白,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史澜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拱手请罪:“是我一时口快,失了分寸。请芸儿恕罪。”

“我不是怪您。”史芸轻声说着,却不让语气软下去,“只是在这宫里头,说话做事从来不是光讲亲情,您说这番话,是在和我讲大义;可若被旁人听了去,拿来做文章,那就成了贤妃干政,父女合谋,借皇子之宠操纵朝纲。”

她顿了顿,盯着父亲眼神:“女儿在这宫里,不是您从前在家中抱着的闺女了,我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后头都有人盯着。以后……凡是政务相关,父亲还请慎言。”

史澜听得明白,连连点头:“是,芸儿说得对,是我疏忽了。只怪……只怪做父亲的,有时候担心得过了头。”

他叹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倦色:“但既然已经说了开头,我便把话说完。你听一听就好,听完忘了也成,莫往心里搁。”

史芸重新坐直身子,面上虽平静,眼里却有了些防备:“那父亲请说。”

史澜缓缓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受陛下之命,协同宗相、赵相,统筹南北官员的编入与调动。其中有一项最棘手的事,就是南北势力的融合。尤其……是牵扯到钱粮田契这一块。”

“你是说圈地?”史芸问。

“不错。”史澜点头,“尤其是洞庭湖一带。这些年,江南多水患、北人多迁徙,朝廷调令仓促,账目混乱,一大批北地商人借着朝廷南迁的恩典,在湖口收地、合庄、设渡、建仓,一开始还算守规矩,可几年下来……规则早就成了挡箭牌。”

“如今李相动了岳州,圈地这事一下被摊上了台面,原本藏在暗处的账、那群所谓正商就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微妙:“最近这些天,我明面上是处理官员调派,暗地里……已经有不少人通过各种名义、各种渠道找上我了。”

史芸眉头轻皱:“北商的人?”

“是,也不是。”史澜摇摇头,“有的是商贾后人,有的是在官中的族亲,更有几位——已经是御史中丞级别的直系亲属。”

“他们不是来行贿,也不是来威胁,而是……来求情的。”

“有人送了旧日交情的册子,说是先皇年间留下的;有人递了茶话名单,说某某曾在北地护过本官一命;还有人托了娘家那边的妇人口风,说如今天下太平,应留有功之人一条生路。”

他声音低沉:“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想那笔账真的一查到底。他们怕查。”

史芸听完,手指无声地敲了敲桌面,眼里没有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所以父亲才更担心李相的动作太快,会逼得太多旧势力反扑,甚至连累朝局?”

史澜点头,低声道:“现在是立规矩的时候。立规矩的人,一步走重,满盘皆输;可走得太轻,又没人把规矩当回事。”

他望着史芸:“我不怕李相惹事,也不怕商人闹腾,我最怕的是,到最后,把罪人当了榜样,把清账的人赶下了台,把那真愿为百姓办事的官,逼成了孤臣。”

史芸轻轻吸了口气,像是理了理胸中的一团麻线,良久方缓缓道:“父亲放心,您担心的这些……陛下都想过了。”

“如今让李相在岳州试刀,是要看这把刀能不能砍得动旧铁,但并不是一口气杀到尽头。朝堂上要得稳,不是乱。”

“但如果你问我……这账,要不要查到底?”

她看向窗外那棵老槐树,语气平静:“要。”

“哪怕这笔账要十年二十年查,要一代人去翻,也要查到底。你说怕把清官变成孤臣,我说,若不先有孤臣,哪来的清官?”

史澜怔住,眼里神色复杂,有欣慰,有钦服,也有几分疲惫的无奈。

“你这话……倒像是陛下亲口教的。”

史芸这会儿静了几息,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却透着一股打磨过的沉稳:

“……那父亲,您是怎么处置那些求情之人的?”

史澜苦笑了一声,像是早知她要问这一句。他抬手抹了下额角,神情说不出是疲倦还是憋闷。

“怎么处置?”他顿了顿,“能怎么处?凡是牵扯圈地、契约、商庄田产的,我一律谢客。早上说公务缠身,下午说人不在衙门,晚上干脆闭门不见。送帖子的,没回;写信的,拆了烧;托人传话的,让对方回一句:史某不识此人。”

“至于那些把旧情当筹码的……”他说到这,语气低了几分,“我也只是回了句:人情不是赦令,该还的,我自会还,跟账簿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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