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幻化的黑狐朝我猛扑过来，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滔天的怨念。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着我，嘶哑的咆哮声震得整个大厅都在微微颤抖。

我后撤半步，避其锋芒，体内的兵煞力量开始奔涌。

黑狐的每一次扑击，都被我以最小的动作差之毫厘地闪过。

它的攻击狂暴而混乱，充满了野兽的疯狂，缺少真正的章法，纯粹的速度上我竟然落了下风。

“死死死！都是你！毁我道行！乱我心神！”

黑狐的怒吼夹杂着精神冲击，试图撼动我的意志。

但情感缺失同样让我对这类攻击近乎免疫，几次扑空后，黑狐的身影明显变得更加躁动。

它意识到纯粹的物理攻击难以奏效，骤然停滞在半空，浓郁的黑雾剧烈翻腾，大厅墙壁和地面上那些扭动的黑色符文受到召唤，纷纷剥离而出汇入黑雾之中。

它的形体开始膨胀变形，不再维持狐形，而是变成一团更加不可名状的庞大阴影，无数痛苦的面孔在阴影表面浮现哀嚎，又迅速隐没。

整个大厅的温度骤降，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这是它凝聚了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阴煞秽气，以及它自身残存全部修为的拼死一击。

它要将我连同这个空间一起彻底湮灭。

阴影铺天盖地压下，彻底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那其中蕴含的能量级别，足以让我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感到绝望。

说到底，这狐狸活了几百年，就算修为减少，但根据阴阳体系，阴魂越是活的长久也就越强悍。

我不敢怠慢，抬起双手，兵煞傩面的力量不再内敛，黑色的气息自我体表升腾而起，压缩凝聚在周身三尺之内。

这力量至煞之极，带着数千百战兵魂的肃杀与决绝。

但这还没完，我又召唤出许久未用的野仲游光傩面，瘟疫腐烂的青色气息汹涌而出。

我强行把两张面具合二为一，左边是阴阳脸，右边是兵器面。

青黑色的能量汇聚在一起，覆盖在我身上，如同坚韧的堤坝稳稳抵住了黑狐阴影的冲击。

两股性质相似但截然相反的力量剧烈碰撞又相互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逸散的能量碎片如同飞溅的火星，却又在瞬间冷却化为乌有。

阴影浪潮持续冲击，试图淹没这顽强的抵抗，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反而在持续的碰撞湮灭中，阴影的体积开始肉眼可见地缩小变得稀薄。

黑雾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啸：“不可能！你这是什么力量？！”

我没有回答。

只是持续输出着力量，冷静计算着对方的消耗。

两张傩面已经与我契合度非常高，完美适配了我这种缺乏情感干扰又绝对理智的战斗风格。

很快，阴影浪潮的冲击力度明显减弱。

它试图后退，重新凝聚。

但我没给它这个机会。

一直处于守势的能量场骤然一变，由绝对的“守”转为凌厉的“攻”。

青黑色的能量如同万千把无形利刃，瞬间刺入试图回缩的阴影之中，然后撕裂开来！

嗤啦！

浓郁的黑雾被这股爆发性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撕扯开来，无数扭曲的哀嚎面孔瞬间破碎消散。

那团核心的黑雾发出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尖啸，收缩成一团极致的黑点，随即轰然爆发，它试图同归于尽。

狂暴的阴煞能量如同炸弹破片般四射飞溅。

我身前高度凝聚的能量场剧烈波动起来，将最致命的冲击波和能量碎片牢牢挡住。

剧烈的光芒闪烁后，一切归于平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无的空洞感。

那团纠缠不休怨念深重的黑狐残魂，连同它引爆自身产生的绝大部分能量，都已彻底湮灭，灰飞烟灭。

只剩下极其稀薄的无意识的阴气尘埃在缓缓飘落。

大厅地面和墙壁上那些扭动的符文失去了能量来源，迅速变得黯淡僵硬，最后如同干涸的泥块般纷纷剥落碎裂。

危机解除。

我散去周身能量，傩面的力量退去。

目光转向大厅中央，那个趴伏在地的陈雪身影。

她身上的黑色纹路正在快速消退，气息微弱，但生命体征尚存。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

她艰难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

那双野兽般的竖瞳看向我，里面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是我无法理解的释然。

“主体……终于消失了。”

“你是它的分身？”我问。

她微微点头，长发散落：“是，它之前在山上被你们所伤，修为大损，急于恢复，便用秘法强行分割神魂和部分本源，创造了我，它本想用我作为容器和恢复的资粮，更想用我来针对你，毕竟我的样貌，像你的那位恩爱对象。”

我不置可否，虽然我跟陈雪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但它神魂本就受损，强行分割更是雪上加霜，特别是从我被创造出来那一刻起，它的记忆就开始混乱矛盾。”

“一部分记忆告诉它，与你外公仇深似海，与你也不共戴天，恨不得食肉寝皮，但另一部分更古老更深刻的记忆碎片却显示，在某个时空，你于它有恩。”

我皱眉，“我对她有恩？”

她点头，“几百年的扬州城，历史上叫扬州十日的惨案里，你放过了一只白狐仙，就是它。”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个事儿。

但在印象里，当时那只白狐是为了救下普通百姓小孩，才被我放走的。

但谁能想到，后面这白狐吃了人开了荤，变成帮助河西好那帮土匪的黑狐家仙……

这时，陈雪继续说：“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记忆不断撕扯它，让它近乎疯狂，它想杀你报仇，那念头炽烈如火，可恩情的记忆又像无形的枷锁，让它无法真正倾尽全力，甚至会在关键时刻犹豫退缩，最后，她把自己的记忆感情分隔开，把对你恩情的那部分也放在我身上了。”

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很可笑吧？一个害人的邪祟，居然也会被‘报恩’的念头困扰，但它就是如此，野兽家仙的心思，有时候反而比人类更简单直接，恨是真的，想报恩……也是真的，只是它最终……还是选择了先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