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清坊的资源和人脉网络正通过悄然汇入新成立的“卫道司”。

全省范围内的清剿行动随即展开。

效率很高。

以卫道司为核心，协调官方特殊部门、宝清坊势力以及各地方家族被“动员”起来的力量，针对岛国阴阳师和晚清遗民萨满的据点进行了数次精准打击。

信息共享之下，对方许多隐藏的巢穴被连根拔起，抓获或驱逐了不少人手。

效果显著。

明面上的威胁似乎被快速压制下去。

但他们并未离开。

遭遇几次损失后，对方迅速改变了策略。

不再固守据点，而是化整为零，利用某些特殊手段隐藏行踪，在全省范围内流窜起来。

他们不再与我们正面冲突，转而采取了骚扰、破坏、散布谣言、袭击落单的低级人员等方式。

像滑腻的泥鳅，难以捕捉。

双方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斗争被严格限制在“非民间”的层面。

他们没有大规模对普通人出手，我们也有意将行动控制在公众视野之外。

彼此都清楚，一旦底线被打破，事态升级，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是双方都无法承受的。

尤其是在国家层面已开始对岛国和某些境外势力施加压力的当下，他们更不敢轻易将烈度提升，导致本国陷入更不利的境地。

局面陷入一种僵持。

我们掌握了明面的主导权和组织优势，他们则转入地下，变得更难缠，更隐蔽。

然而，最大的问题并非来自外部。

我安排好了宝清坊的事情后，就借口闭关，然后恢复原貌脱离。

但刚到卫道司总部，气氛远不如外界想象的那般团结一致。

站在二楼观察室的单向玻璃后，看着下方大厅里正在发生的又一次争吵。

争论的双方是本地两个颇有实力的家族代表，为的是一件陈年旧怨，似乎是关于几年前某处疑似风水灵穴的归属权问题，当时争夺中双方都死了人。

“……当初要不是你们赵家背后下黑手，我堂兄怎么会折在那口废井里！”

“放屁！分明是你们的人学艺不精，惊动了里面的东西，自己找死还想赖我们？”

声音透过传声器清晰传来。

两人面红耳赤，手几乎指到对方鼻子上，身后的族人也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周围其他家族的人冷眼旁观，有的面露讥讽，有的眼神闪烁，显然各有立场。

类似的场景，这半个月来已发生过无数次。

李若寒按着眉心，走到我身边，脸色疲惫。

“又来了，几乎每家都跟其他家族有仇有怨，有的甚至能追溯到几代人之前，以前有宝清坊压着，各自势力范围也相对固定，还能维持表面和平，现在凑到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旧账全翻出来了。”

卫道司的成立，本意是整合力量，但同时也将这些陈年积怨和利益冲突摆到了台面上。

宝清坊的威慑和官方的调停，只能勉强压下大型冲突，但这种小规模的摩擦、互相使绊子、出工不出力，甚至暗中破坏对方负责的任务，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严重内耗。

这直接导致了许多计划的延误甚至失败。

一次联合排查行动，可能因为负责不同区域的两个家族互不信任信息隐瞒而漏掉关键线索，一次围捕，可能因为某一方“意外”迟到来不及合围，让目标逃脱。

“清理行动的效率在下降。”

我看着楼下几乎要动手的两人，“他们的精力更多用在互相提防和算计上。”

“我知道，”李若寒声音低沉，“训话，警告，甚至处罚了几个带头闹事的，效果都不大。恩怨太深，利益牵扯也太复杂，上面希望看到的是稳定和效率，现在这样……”

她没再说下去，但压力显而易见。

官方需要卫道司有效运转，证明这条合作路径的可行性。

如果内部始终是一盘散沙，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那之前的所有努力和妥协都可能失去意义。

楼下，冲突终于在司内纪律部队的介入下暂时平息。

双方被强行分开，各自带走，但看向彼此的眼神依旧充满戾气。

大厅里暂时恢复平静，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和分裂感。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警惕地打量着其他人。

“这样下去不行，”李若寒转身，看向我，“好侄儿，你有什么想法？”

我沉默片刻。

人性中的恩怨纠葛、利益争夺，是复杂且低效的变量。

分析这些，并非我的长处。

“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我如实回答，“只能控制，加强纪律，明确奖惩，将任务拆解，尽量减少他们需要直接协作的环节，必要时，杀鸡儆猴。”

李若寒叹了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揉了揉太阳穴，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但此刻眼神里的沉重却符合她的真实年龄。

“但愿外面的敌人能给我们点时间……”

然而，敌人显然不打算给我们时间。

僵持的第十五天，舆论风暴毫无征兆地掀起。

最初是几篇看似捕风捉影的网络帖子，提及某些偏远地区出现“怪异现象”，牲畜莫名死亡，村民夜惊，附上几张模糊不清、真假难辨的照片。

很快，类似的报道和“爆料”开始在各种社交媒体平台和某些境外媒体上涌现，内容迅速升级，开始影射某些“特殊民俗仪式”造成环境污染、人员失踪，甚至直接暗示有“不人道的秘密实验”在进行。

最离谱的是这事儿还能跟某些极端打拳的扯上关系，说这是什么父权下的糟粕，还有环境保护组织，还有什么小动物救助协会。

总之节奏带得飞快，明显有组织有预谋。

虽然大多数内容荒诞不经，经不起推敲，但架不住数量庞大，传播迅猛，而且专门针对一些目前由卫道司负责、确实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区域进行“爆料”，虚实结合，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线下，各种小道消息和谣言也开始在相关地区流传，甚至引发了小规模的恐慌和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