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结束。

李若寒和我陷入了沉默。

搞个大的？

没法掩盖的动静？

什么样的动静，能大到足以影响国家层面的决策？

甚至需要动用舆论来预先铺垫？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悄然缠上心头。

对方的目标，恐怕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

那个微胖的贝勒爷被带下去时，腿软得几乎要人拖着走，裤裆那片深色的水渍格外刺眼。

他提供的信息零碎却足够骇人。

李若寒的脸色在冷白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按着太阳穴，指尖用力。

“没法掩盖的动静……到底是什么大动静？”

“但从逻辑上分析，这是施加最大压力的有效手段，就像是核威慑。”我平静回答，“一旦事态超出控制，进入国际视野，上层权衡利弊，很可能被迫放松某些方面的压力，为他们争取喘息空间。”

“我知道！”李若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要在哪里、用什么方式搞这件事！”

“全省这么大，阴气汇聚点那么多，我们现在的人手根本不可能保得住所有的点！”

指挥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屏幕上的光点显示着各地零星上报的异常，杂乱无章，像一盘散沙。

对方化整为零，流窜作案，显然就是在为真正的目的打掩护，消耗我们的精力。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我开口，“有一个办法。”

李若寒立刻看向我：“说。”

“派人潜入他们内部，直接获取计划。”

李若寒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这谈何容易，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往他们内部安插钉子尝试过很多次了，但那帮遗老遗少圈子封闭，疑心病极重，阴阳师那边更是针插不进。”

“我们目前最好的线人，也只能摸到他们外部活动的边缘，根本接触不到核心，而且对方也没闲着，同样在反向渗透我们，卫道司里现在都不敢说绝对干净，互相试探，互相提防，但谁都深入不了。”

这种互相僵持的间谍战，效率低下，且充满不确定性。

“不一定需要长期潜伏，”我说，“我们可以直接从最高级别开始。”

李若寒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答，而是心念微动。

体内那副新生的极狐傩面被悄然唤醒，冰凉变幻的能量流遍全身。

面部肌肉和骨骼发出极其细微的调整声响，皮肤质感改变，身形微微膨胀，变得臃肿。

几秒之后，我站在李若寒面前，已经变成了刚才那个涕泪横流吓破了胆的贝勒爷，连眼神里那点惊惶和猥琐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用贝勒爷那带着点油滑和怯懦的腔调开口：“首长……您看……我这……像不像？”

李若寒猛地后退半步，瞳孔骤缩，手瞬间按在了腰侧的配枪上，几乎要拔出来。

她死死盯着我，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足足过了五六秒，她才缓缓松开手，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侄儿？”

我解除幻化，恢复原貌。

“是我。”

“……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

她上下打量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幻术了……这简直是……完美复制。”

“不多，但够用。”

我简单带过。

李若寒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震惊中恢复，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开始评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就算你能完美伪装成那个贝勒爷，甚至更高层的人物，但怎么把你送进去？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核心据点在哪里。”

“这个贝勒爷也只是个被护送转移的货色，连他都不知道具体目的地，我们抓了他的事情，对方很可能已经察觉了，突然又冒出一个‘贝勒爷’，怎么解释？怎么取得信任？”

“所以，需要一个机会，”我走到全省地图前，“一个他们不得不接应‘重要人物’，并且暂时无暇仔细甄别的机会。”

李若寒跟过来，眉头紧锁：“制造机会？谈何容易。”

“等，”我说，“他们想要搞大动作，必然需要调动资源，集中人手，这种大规模调动，不可能完全无声无息，盯死所有可疑的物资流动和人员异常聚集点。”

“一旦发现苗头，就是机会。我们可以‘帮’他们一把，让他们以为自己的重要人物侥幸逃脱了我们的追捕，正急需庇护和接应。”

李若寒盯着地图，眼神锐利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风险极大，一旦被识破……”

我接话，“一旦被识破能咋样？我想突围他们拦得住？”

李若寒沉默了很久，愣是没法反驳我。

因为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事实上，整个河悲省知道我实力到底有多强的，也只有李若寒了。

第二天上午，卫道司总部，那栋挂着“市容清洁服务公司”牌子的大厦高层会议室里，气氛格外沉闷。

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人。

一边是李若寒和我们几个官方核心人员，另一边则是本省各大家族的话事人或代表，宝清坊的人也坐在其中。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厚厚的简报和损失报告。

会议刚开始没多久，诉苦和抱怨就开始了。

“李首长，不是我们不尽力。”

一个赵家的代表率先开口，他四十多岁，面皮焦黄，“这半个月，我们家族折了三个好手，伤了好几个，铺子里的生意也受影响，可抓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根本伤不到对方筋骨。再这样耗下去，家底都要打光了！”

另一个钱家的老者咳嗽一声，慢悠悠地接话：“是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我们现在杀敌有没有一百都难说，对方滑不溜手，我们却疲于奔命，是不是……考虑换个策略？”

“换什么策略？难道跟他们讲和？”一个官方这边的年轻干事忍不住呛声。

没想到，真有人接话了。

一个之前一直比较边缘的孙姓家族代表怯生生开口：“讲和……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吧？毕竟以前好歹也能相安无事几十年，现在这样硬碰硬，实在有点……吃不消。”

“孙老五，你什么意思？”旁边一个暴脾气的李家代表拍桌子站起来，“合着那些东瀛小鬼子和晚清遗老残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东西，我们就该忍着？现在官方牵头，好不容易组织起来反击，你这就怂了？”

孙老五梗了梗脖子：“我不是怂……我是觉得，也许可以谈谈条件？他们无非也是求财求资源，我们让渡一些边缘利益，换个安宁，也不是不行……”

“放屁！那是与虎谋皮！”

“怎么就是与虎谋皮了？以前宝清坊不也和他们做交易……”

话题一下子扯到了宝清坊。

几个家族代表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宝清坊那位参会的中年管事。

管事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他得到的指令是，一切听“坊主”安排，而他们坊主闭关了。

当然，真正的坊主还坐在李若寒身边，脑子里疯狂搜索有关宝清坊跟岛国的交易。

还真特么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