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之后，就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但我还没反应过来，等我好容易缓过劲儿，才发现距离地面不到十来米了。

感情我们刚才一直在天上。

赶紧翻过身，把小瑶死死护在怀里。

一声闷响，背脊重重砸上地上，肺里的空气一下被挤出来，差点给我内脏都砸碎了。

好在我一直在练气修武，才不至于直接被摔死，但也是半天动不了。

视线花了点时间才重新聚焦。

最先看见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天色，就是感觉特别脏，就好像一块一直没被打扫过的玻璃似的。

更难受的气势还是空气里那股味儿，腐烂种还混着一种酸臭甜腻，直往鼻子里钻，呛得人喉咙发紧。

我撑着胳膊坐起来，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疼。

四下望了一圈，发现我们在一片荒地上。

土是黑褐色的，瞅着就很贫瘠。

枯黄的杂草东一簇西一簇，树木也没有多少，但最扎眼的，还是尸体。

很多尸体。

横七竖八倒着，姿势扭得怪异，显然死前遭过大罪。

穿的都是没见过的粗麻衣服，款式绝对不是现代人。

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浮出紫黑斑块。

翻过尸体后，发现头发多是金色或棕色，眼窝深陷，没合上的眼睑底下，蓝色的瞳仁空洞洞的，瞪着灰色的天。

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还是国内吗？

我试着在心里喊外公，但什么回应都没有。

“摔死我了……”

小瑶在旁边嘟囔，她也爬起来，揉着胳膊肘四下看，“这又什么鬼地方？比下面那破海子还恶心。”

这儿的景象和气味，确实比阴间那片魂海更让人生理不适。

“试试能不能走出去吧。”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衣服早就破得不成样子，小瑶也跟着站起来，拽着我的衣角。

我们随便挑了个方向往前走，地面坑坑洼洼的，潮湿的烂泥让人深一脚浅一脚。

四周时不时的响起野狗叫声，还能看见一些鸟类啄着尸体，至少能看到活物。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周围的景象几乎没变。

还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尸体。

我开始觉得不对。

又走了十分钟，我停住脚，看着旁边一具特征明显的尸体。

他是个大胡子，少了条腿。

这尸体，我们几分钟前刚刚路过。

“鬼打墙。”

小瑶也皱起眉：“啧，真麻烦，谁这么无聊在这种地方设障眼法？”

“不是人为的，”我摇摇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地，“是蜃楼。”

“蜃楼？”小瑶眨眨眼，随即明白了，“哦……你说那种……历史上某个片段，因为一些原因，像海市蜃楼一样被投到现在？”

“嗯。”我应了一声。

史之瑶就是我之前从明末扬州的蜃楼里带出来的。

蜃楼其实就是真实历史，如果陷在里面找不到节点或破解的办法，那就跟穿越到了那个时代一样。

而且如果穿越进去后，不能及时出来，自身一整条近亲血脉都会受到波及。

具体原因是什么不清楚，外公当时也只是跟我大概讲了一下，有关蜃楼的知识确实没有了解太多。

我蹲下身，忍着浓烈的腐臭，仔细看一具离得近的尸体。

死状极惨，皮肤上大片黑紫斑痕，有些地方破裂溃烂，流出浓稠发黑的液体。

淋巴结肿大，像一个肉瘤挂在外面，死者大多都面目狰狞，死者情况都差不多，总体来看，像是染了某种极厉害的瘟疫。

我下意识想调动野仲和游光的疫病力量去感知，但念头刚动，心脏就猛一抽，眼前直发黑，差点一头栽过去，好在小瑶及时扶住。

不行，身体亏空得太厉害，没办法直接调用。

但如果只是瘟疫，倒也不用太害怕，虽然我没办法动用太多野仲游光的力量，但至少可以保证我跟小瑶不会被瘟疫影响。

我喘了口气，站起身，拉小瑶离这些尸体远点。

毕竟是尸体，靠太近总没好处。

“好歹是出来了。”

小瑶倒是挺乐观，她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头，“总比待在下面被同化成阴气强。”

她摸了摸肚子，表情垮了一下，“就是好像有点饿了，附身就是这点最麻烦，肉身没办法直接用阳气阴气补充，你说你外公那么厉害，应该能找到这儿吧？”

我没接话。

外公确实很强，强到能穿透阴间找到我。

但这次不一样，这里是蜃楼，是卡在现实和历史缝隙里的怪异存在，找事能找到，肯定需要时间。

而且，我不想死。

尤其不想死在这种地方，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食物和水。

我们换个方向更小心往前走，远处的景物有了变化，出现了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

随着那个村落越来越近，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浓的死亡气息。

村子很小，看着十分破败。

木头茅草搭的屋子歪歪斜斜，村口横着几具尸体，死状都差不多。

我们走进去之后，看到的景象让人心底发寒。

村子里几乎看不到活人，偶尔有一两声极微弱的呻吟从某些屋里传出来，也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听着就难受。

街上也躺着人，有些还在动，但离死也不远了。

他们蜷缩着，身子不住发抖，苍蝇嗡嗡的围着他们打转。

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场，弥漫着绝望。

就在我们试图穿过村子，看看另一边有没有出路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村子另一头传来。

哒……哒……哒……

是某种硬物敲地的声音，不紧不慢，很有规律。

我和小瑶立刻闪身躲到一栋半塌的屋子后面，就看到几个身影从村子另一头走了过来。

打扮非常怪，他们全身罩在厚厚的黑色油布长袍里，从头到脚裹得严实，手上也戴着厚手套，脸上则戴着一个像鸟嘴似的白色面具。

他们手里拿着长木棍，偶尔用棍子末端戳一下地上的尸体，或推开挡路的障碍。

那哒哒声就是木棍敲地发出的。

他们穿梭在尸体和垂死的人之间，像是在检查，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