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了片刻。

觉得也只能这样了，而且有这个玩意在维持屏障，确实能让我省下不少力量，可以更专注于自身的恢复和探查。至于控制手段……

我心念微动，一丝淡红色血雾自我指尖渗出，缠绕在小黑影的“脖子”位置，形成一个极细的项圈，随后隐没不见。

这东西无法真正束缚它，但只要它有任何异动，或者试图挣脱控制，我立刻就能感知到，并引动其中蕴含的野仲游光之力，将其压制在原地三秒钟。

做完这一切，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刚才短暂的爆发和后续的压制，几乎榨干了我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我没再理会那小黑影，转身走向床铺。

“我睡一会儿。”

“知道啦，我看着就行。”

小瑶应了一声，语气轻松，但眼神警惕扫过那个小死神。

几乎是头一沾到还算干净的枕头，意识就迅速沉入了黑暗。

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有。

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经透入了灰蒙蒙的光线。

房间里的油灯已经熄灭，小瑶不见踪影，显然是史之瑶的意识主导了身体，此刻她正蜷缩在房间另一张椅子上，似乎也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仿佛梦里也不安稳。

我真不知道她守夜守了个啥……

最后，我把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

那个缩水版的死神，依旧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像一只看门狗，老老实实地趴在那柄立着的镰刀旁边。

宽大的黑袍铺在地上，那两点红光变得极其微弱，仿佛也陷入了某种休眠状态。

看着这一幕，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浮上心头。

西方神话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神，此刻像个小宠物一样趴在我的房间里，这画面无论如何都显得超现实。

但荒谬感很快被更深的疑虑取代。

我凝神，尝试调动体内微弱的力量，以“差神”之法细细感应那小黑影的本质。

反馈回来的信息十分奇特。

它确实拥有一种极其微弱、但却真实不虚的“神格”，一种类似于规则权柄的印记。

同时，它周身也缠绕着与此地生死规则同源的力量。

这印证了外公曾经的理论——神明是规则本身，而神灵是规则之下衍生出的、执掌部分权柄的次级存在，神格则是另一种更抽象、关乎“存在位阶”的概念。

可问题是，它的神格位阶太低了。

低到甚至能被野仲和游光这种本质是“鬼”的存在所压制。

这极其不合理。一个衍生于生死规则之下的死神，再弱小，其位格也应远高于寻常鬼物才对。

难道因为我不属于这个欧洲世界的体系，东方的术法力量在这里产生了某种“跨位面”的压制效果？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否意味着欧洲这边的神鬼，在面对我时，普遍会显得“脆弱”？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我按下。

轻敌是大忌。

以前面对那些阴阳师时，就曾因为低估了对方体系而吃过亏。

更何况现在的我虚弱不堪，远非全盛时期。

昨晚能轻易得手，恐怕更多是依靠对方真的弱小。

我需要更多信息，更多样本。

仅仅一个缩水的死神并不能证明什么。

这片土地上的水，可能比我想象的要深。

蜃楼还在持续，危险远未结束。

我收回目光，缓缓坐起身。

身体的疲惫感稍微缓解，但力量的恢复依旧缓慢。

危险依然存在。

简单修整过后，我跟史之瑶一起去城外探索。

有了那个缩水版死神近乎本能的指引，探索变得目的明确。

它对弥漫极度危险气息的区域会表现出强烈的畏缩，依靠这种原始的“危险雷达”，我们谨慎地避开了几处让它反应剧烈的地方。

城堡外，街道上散落着无人收拾的尸骸，有些已被乌鸦和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

房屋大多门窗紧闭，死寂无声，只有风吹过时带起的腐朽吱呀声，或是某扇破窗单调的撞击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空气中永恒弥漫着腐烂的恶臭，更深沉的是一种仿佛土地本身生机都已断绝的绝望。

一些扭曲的、违背常理的现象也开始显现。

某条小巷的阴影浓稠如墨，不断传出细微却持续的抓挠和啜泣声；一栋半塌民居的窗口，总有一个模糊灰影重复着上吊的动作。

远处还有由瘟疫雾气凝聚而成的、形态不定的人形怪物在游荡，发出无意识的嘶吼。

这些都是黑死病肆虐后，无数痛苦死亡残念与瘟疫气息结合产生的低级邪祟，凭本能徘徊。幸有小死神散发的微弱权柄和那柄镰刀形成的无形屏障，它们大多只敢远远窥视，目光空洞或恶毒。

我们逐渐靠近城堡区域的边缘。

出乎意料，这片蜃楼笼罩的范围极大。

放眼望去，荒芜的死地与更远处茂密的森林形成了突兀的分界线。

我们所在的这一侧，土地干裂板结，植被枯黄凋零，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

而仅几十米开外，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广阔林海，高大树木枝繁叶茂，林间甚至传来隐约鸟鸣。

那条分界线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划过，泾渭分明得超乎自然。

我们尝试向森林走去，但无论走多远，脚下始终是枯死的荒地，近在咫尺的茂密森林如同无法触及的海市蜃楼。

我停下脚步，眺望我们来时的方向。

这范围太大了，直径恐怕超过二十公里。

现代欧洲国家领土有限，若真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异常区域，绝无可能不被发现。

而且，记忆中欧洲似乎少有如此原始广袤近乎无边的林海。

这片蜃楼，恐怕并非简单重现历史。

就在我思索之际，一直像怯懦影子般跟在身后的小死神，突然发出了极其尖锐的恐惧嘶鸣！

它不再是发抖，而是整个缩成一团，黑袍剧烈波动，那两点红光疯狂闪烁欲灭。

它死死趴在地上，甚至试图钻到立着的镰刀下面，表现出远超之前的、近乎崩溃的极致恐惧。

同时，我右手掌心传来一阵熟悉却更为尖锐剧烈的刺痛！

有非常强的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