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无法反驳，敦煌研究所是藏龙卧虎之地，作为晚辈，他到这里来，本来就应该仅仅倾听，不可妄语。

苏玛微笑起来：“难得你们这次的意见如此统一，约瑟芬这个女人，的确值得大书特书。我在柏林游历时，不下二十次，看到本地人自发为她建立的纪念馆。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不是认为她还活着？理由呢？”

叶天能够感受到，当苏玛说出“约瑟芬”的名字时，所有帐篷都齐刷刷地颤抖了一阵。

那个婴儿声音焦躁地反驳：“不要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会倒大霉的！”

苏玛一笑：“敌人都兵临城下了，说出名字，更容易反击。我们过去，就是太保守了，总以为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论做什么，都只求我心平安。如今，跟我们同台竞技的新兴帮派出手犀利，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敦煌研究院的时代就结束了！”

很快，有人开口：“我始终觉得，她还活着。不死军团与地球轴心有关，她应该是掌握了这个星球的一些内幕秘密，所以，两次大战，都没有伤到她一丝一毫。”

又有声音说：“找到她，就解决了中世纪以来所有的问题。”

在种种纷杂声音的影响下，叶天并未失去自己的立场。

他的立场，也深刻影响了尼泊尔王室。

王室举全国之力，寻找不死军团，是其背后存在巨大利益驱使。

笼统说，谁先找到不死军团，谁就可以产生划时代的话语权。

“叶天，254窟刚刚发生的怪事，跟过去数百年间发生的怪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有一段视频，值得你花时间看一看。”

苏玛打了个手势，对面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画面中共有六个人，全都盘膝打坐，呈半圆形排列。

带头的那个，正是已经死去的宝象大师。

另外五人，是她的同伴。

“苏玛大师，这次来访，是家师有一件非常困惑的陈年旧事，向您请教。她说，关于敦煌的一切，世间最值得信任的，只能是敦煌研究所的苏玛大师。”

客套话过后，宝象大师立刻提出自己带来的问题：“世间到底有什么人，敢于割肉喂鹰？巴尼赫家族何德何能，敢效仿尸毗王，割肉喂鹰？林宝儿中了割肉咒，是不是必须死？”

叶天对于宝象大师的印象，停留于她们离开林宝儿房间时，集中六人之力，封印房间门口，避免林宝儿逃逸出来，酿成大祸。

除此之外，记忆淡薄。

当下，她说话时的模样，有些咄咄逼人。

画面之外，传来苏玛的声音。

“你问的其实只有一个问题，也就是——割肉喂鹰到底是什么？”

宝象大师一愣，随即双手合十：“是，苏玛大师果然厉害，我问的的确是这个问题，请解答。”

苏玛大师一笑，说了一句大雪山语言：“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叶天看着视频，猛然间啊的一声，内心获得了醍醐灌顶一般的启迪。

尸毗王是修行者，连身体都可以舍弃，而且是亲手握着尖刀，一点一点把身体割完。

这就是典型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切从实体化为虚无，就可以随时离开。

“你们想干什么？”

“苏玛大师，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得到254窟下面的秘密。如果我们六人做不到，师父的关门弟子白昼就要来了。”

“哼哼，我懂了，你们不是来帮林宝儿的，而是怀着私心。我有点奇怪，色迦寺的高徒说话如此直白，做事也违背修行者的道德标准——”

画面中，苏玛大师突然失去了声音。

六个盾术师同时双手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视频到了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看到这一幕，叶天骤然心惊。

宝象大师带领的盾术师们，面对任何难题，不是谦逊求教，而是利用六个人手印合体的瞬间能量，击垮任何人的意志，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当时被禁锢了，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做什么？我和色迦寺曲日大师从未见过面，以为这是普通的玄学交流问题，谁能想到，盾术师竟然向我下手？”

叶天大概猜到，一切始作俑者，就是盾术师。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最终还是死在了割肉咒之下。

盾术师死了，他们施加在苏玛大师身上的咒语，就会自动消失。

“看他们的手印，每一个都似是而非，与正宗大雪山手印不同。”

叶天放慢画面，逐帧观察宝象大师的手印。

“苏玛大师，她们玩了这么多花样，最后一无所得，为什么？”

苏玛笑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到高手，只能无功而返。”

帐幕中，忽然有人打了个哈欠：“你们说完了没有？现在说说坛城吧，这才是敦煌玄学的最高境界。”

又有一人追加意见：“莫高窟的壁画是真正的财富，了解了它，就了解了莫高窟存在的意义。”

先前的那个男人不服：“莫高窟的最大机密，来自两层壁画。我怀疑，壁画之下，就是一个震古烁今的坛城世界。”

这个问题，立刻引发了激烈讨论。

叶天深吸一口气，从十几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的混乱状态中，迅速截取了有效元素。

这些人的主张是，对敦煌壁画进行深入研究，打破从前的条条框框。不然，以大英博物馆为首的敦煌文物研究者，将会提前发布高端敦煌研究学术论文，让中国人无路可走。

“掀开表层，窥探里层？”

苏玛有些惭愧，但最终还是点点头：“我们要做的是破坏性修复，力保表面修旧如旧，让天南海北来的游客，继续瞻仰敦煌文化——”

叶天忍不住：“实际上呢？你们敦煌研究所，想把藏在莫高窟里的一切宝物，全都搜刮出来。就像当年的王圆箓道士一样，在敦煌莫高窟发现更多的藏宝洞。呵呵，可我认为——”

话到嘴边，他有硬生生憋回去，因为这句话来自于《聊斋志异》中的《狼》：“禽兽之变诈几何哉？徒增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