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傲嘴角，带着一抹血红。

当他望向叶天时，胸口剧烈起伏，突然间转头，吐出一口鲜血。

叶天皱眉，抽出纸巾递过去。

“我要去……254窟！”

他捏在指尖的纸巾，已经被鲜血浸透。

“不必急在一时——”

“腹中胎儿是我……是我和朱秀的未来，也是南亚小国的未来。你也是男人，有人迫害你，你可以隐忍，如果有人迫害你最在乎的人，还能忍吗？”

叶天嘴角露出苦笑，这些问题，都是天问。

屈原大夫投身于汨罗江，就是因为解不开天问，怒而投江，问神求解。

时至今日，智者绝对不能困于天问。

“曲先生，你到底在求什么？”

“焚毁254窟，为朱秀和胎儿求一个未来。”

一句话出口，曲傲突然像一个戳破了的皮球，整个人的怒气，一下子消散。

叶天就是要引导对方说出真实诉求，任何人袒露内心目标时，瞬间都明白，那是八十亿人毕生无法完成的任务。

即便贵为超级大国掌门人，也绝对做不到，更何况是曲傲这种小国权贵？

良久，曲傲用袖子拭去嘴角沁出的鲜血，怆然低语：“谢谢，我明白了。”

“好好睡一觉，谋定而后动。即便是毁了莫高窟，也无法平息心头之怒。所以，遇到任何惊涛骇浪，都以平常心对待吧！”

叶天只能言尽于此，随即转身回去。

在电梯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世外桃源一般的大雪山色迦寺。

那时，他同样困于人生天问。

幸而，在色迦寺后山，石窟中的无名修行者，告诉他下面那段话，将他从悲怆的内耗苦海中，瞬间打捞上来。

“与其于事无补无能狂怒，不如一针一线孑孓而修。无能者修的是事，修行者修的是心。”

回到房间，灯下有人苦苦等他。

不过，并非红颜知己，而是司空摘星。

“线人说，袭明卫的人也慌了，三十人到敦煌，这已经是建立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超级行动，但很明显，他们在254窟没有任何发现，只是徒劳地消耗时间。”

叮咚——

有服务生按响门铃，推着餐车进来，把红酒和冷盘摆在桌上。

叶天皱眉：“我从来都不——”

“好啦好啦，知道你有洁癖，不愿酒菜污染房间空气。不过，咱都是江湖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就当是为了招待我，行不行？”

叶天无奈地点头，遇到司空摘星这样的无赖朋友，实在是没办法。

“线人说，江湖上暗流涌动，很多旧势力再次抬头，都在寻找‘天子军’。还有人不知死活，寻找沙漠小国枭雄老龙留下的‘所罗门王法柜’。这些东西出现，整个世界就变得好玩了，弄不好被玩砸了，礼崩乐坏，三界坍塌，神界、人界、冥界……哈哈哈哈，我们赶上了万年一遇的秩序重建，是不是很有趣……”

司空摘星连喝了三大杯，说着说着，自顾自地笑弯了腰。

所罗门王法柜，即天下规矩立法之源头。中国古人说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其中的“规矩”，指的就是法柜中的条文之一。

天子军，是不死军团的变种之一。

据超级大国情报局分析，当年沙漠枭雄老龙就是因为获得了这两件宝物，踌躇满志，不可一世，终于招来大国“斩首行动”。

不作死，就不会死。

老龙作死，所以死了。

到了如今，又有人蠢蠢欲动，大概率又是作死而已。

“线人说，莫高窟壁画中，割肉喂鹰图极为独特，包含玄学、哲学、政治、经济、道法……看懂它，就看懂了八十亿人之心，进可以统治天下，退可以修道成神。”

叶天受不了司空摘星的罗唣，走上露台，打开窗户。

“叶天，别瞧不起我的线人。有钱能使鬼推磨，大隐隐于市，他们中的一些人，都是大国情报机关的退休人员，最擅长从各国政府文字垃圾里寻找黄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叮——

叶天接到曲傲发来的短消息：“她从画中来。”

虽然只有短短五个字，却在叶天内心，引发了一场惊涛骇浪。

曲傲是南亚小国枭雄，外表俊朗，位高而多金，其一举一动，都为各国娱乐媒体提供了丰富素材。

他和朱秀的好姻缘，的确是从敦煌莫高窟壁画开始。

叶天打开娱乐网站，翻找旧日新闻，很快就找到了五年前好莱坞电视台采访曲傲的旧闻。

屏幕上，曲傲神采飞扬，朱秀小鸟依人。

“她从画中来，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我进入那个洞窟，每一幅壁画都震撼着我的眼睛和心灵。这是全球艺术领域，最伟大的壁画宝库。唯有东方大国的丰厚文化滋养，才激发了敦煌画师们的灵感——就在254窟的尸毗王割肉喂鹰图前面，她翩然出现……”

巴尼赫家族大人物曲傲与朱秀的爱情传奇，就是由“她从画中来”开始。

所以，好莱坞电视台这部轰动全球的爱情纪录片，就是以上面五个字为题。

叮——

第二条短消息传来：“没有她，不如死。”

叶天无奈地笑了，热恋中的男女，总会说一些烧昏了头的胡话，旁人难以理解，但热恋双方却甘之如饴。

接着，曲傲的电话打过来。

“叶天，毁掉254窟，是我最后的希望……是绝望中最后一丝希望。”

“曲先生，毁掉莫高窟，是文艺史上最严重的犯罪，你会没命，也会连累整个巴尼赫家族，甚至连累朱小姐。”

“那有什么办法呢？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献祭我这条命，我也愿意去做，只希望，她和胎儿能好好地活下去……用我的死，换她的生……”

电话彼端，传来压抑不住的软弱抽泣声。

叶天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什么。

人必先自救，而后人救之。

人必先自助，而后人助之。

曲傲目前的状态，内心天柱已经崩塌，别人说再多，他也无法接住。

“叶天，她从……画中来……我刚刚在想，大不了，我陪她一起，重归画中，做一对画中人，避开红尘俗世诸般苦难……你说呢？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