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白昼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染衣衫，再次倒下。

“庖……三千，杀了……她，我们的大业可成，大计可行……”

燃灯大叫，但全身都动不了，已经被石屑牢牢裹住。

叶天救不了白昼，他能感觉到，白昼眼中透着绝望。

大雪山秘术与南洋降头师之争，似乎胜负已分。她死了，秘术失效，燃灯就能脱困了。

“嘿嘿嘿嘿，好得很，妙得很！”

庖三千轻弹着小刀的刀身，走向白昼。

“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平生最恨的就是暴殄天物，这么漂亮的大雪山修行者，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

燃灯声嘶力竭，艰难支撑：“杀了……她，我得救了，就帮你找……沙之裁决，那把神刀就在巴尼赫家族……别废话，赶紧杀——”

庖三千突然出手，小刀一闪，刺入石屑包裹之下的燃灯喉中。

这一刀，稳、准、狠。

虽然有石屑的阻挡，但还是一击洞穿燃灯的喉咙。

“庖氏家族，世代忠于西南朱家，你设计构陷我家少主，焉能容你活在这世上？”

这一刻，庖三千脸上玩世不恭的邪笑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燃灯踉踉跄跄地后退，撞在石壁上，身上的石屑哗地一声落下。

“燃灯，我不采用这种计策，怎能把你骗到敦煌来？你在南洋设计坑杀了七宝太监留下的十二座金库，又谋杀了朱家留在那边的天罡地煞大将军，这笔账，你觉得能赖掉吗？”

朱秀站起来，脸色苍白，语调如冰。

庖三千和石大师同时跪倒，向朱秀见礼。

燃灯已经说不出话来，庖三千的庖丁解牛之术，一刀就洞穿并剥离了她喉头的骨肉。

这种神乎其神的刀法，唯有正宗的庖家人，才能靠着嫡系之力传续。

燃灯死了，死不瞑目。

朱秀走过去，单膝跪地，看着燃灯的脸。

“表姐，你从小就争强好胜，总以为整个家族之中，应该以你为尊。将来，你要做君临天下的女王，做南洋的伊丽莎白第二。可你忘了，要做女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有吗？”

叶天挣脱了绳索，将曲傲搀扶起来。

“表姐，自此以后，尘缘了却。你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吧！你们宗门的降头术，已经传给石大师，不必担心失传。”

叶天看着朱秀的背影，无话可说。

此前他以为，朱秀羸弱，白昼重伤，曲傲被绑，庖三千嚣张，燃灯控制一切……实际上，巴尼赫家族与西南朱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

叶天搀扶白粥，缓缓走到割肉喂鹰图前面，他担心，以前遗漏了什么细节，所以无法感悟这幅画的神秘之处。

“尸毗王留下的……启示，神秘无比，每次到254窟，我都受到崭新的启发……只可惜，看不到壁画后面的真实世界……”

“白小姐，你以为，第二层壁画里有什么？”

白昼凝视尸毗王的手掌，低声回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春有繁花冬有雪，夏有名泉秋有月。我们来看他时，他就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此刻，叶天心中有无数问题要请教对方，但最终还是忍住。

白昼用无上的大雪山秘术符咒困住燃灯，帮助庖三千刺杀对方，已经耗尽全部力量。

外面，有人匆匆进来，向曲傲报告：“清场时限就要到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曲傲举起手：“撤离——”

几个人从侧面甬道出去，避开游客。曲傲的手下迅速清理现场，不留痕迹。

撤退到停车场后，曲傲邀请叶天上了自己的旅行车。

“叶天，你是第三方，应该看得更加清楚。告诉我，朱秀在这场大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叶天长叹一声：“你想她是什么角色，她就遂你所愿。”

“她是西南朱家的嫡传血脉，掌握大明幼主传承下来的绝世珍宝，不知有多少江湖人，愿意守护在她身边。”

叶天默默地点头，这是现实，赘述无益。

“我想让她快乐，心无旁骛，只负责快乐。巴尼赫家族遭遇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分担，我自己一肩挑起——”

叶天忍不住，打断对方：“你能挑起来吗？”

曲傲愣住，脸色渐渐变成铁青：“没有人生来就是治国高手，我总要学习一些东西，才能成长。我相信，一定能挑起来，不让列祖列宗失望。”

叶天觉得，这种谈话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才是问题的本质。

车子启动，开往敦煌。

叶天从后视镜中，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莫高窟，轻叹一声：“曲先生，我们始终没有弄清楚，254窟割肉咒的起因，所以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跑来跑去，摸不着头脑。如果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结识朱秀、偷走沙之裁决吗？”

在他眼角余光中，曲傲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眼睛。

叶天就知道，曲傲已经有了悔恨之意。

“叶天，遇到朱秀，不是她的错。她是那么完美，以至于，我总觉得配不上她，生怕天下英雄嘲弄我，是为了西南朱家的盖世财富。”

“你没有回答重点？”

“上天无情地愚弄了我，假如先遇到朱秀，再偷窃沙之裁决的时候，我就会考虑这样做的风险。可是，两件事反过来，遇到朱秀时，我已经卷入了沙之裁决的巨大因果，回不了头了！”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朱秀腹中胎儿的身上。

“燃灯说过，南洋降头术能克制苗疆蛊术，她带石大师过来，凭借敦煌裹尸布和虎头傩，一定能克制割肉咒。我和朱秀也相信了她，谁会料到，竟然发生了今天的绑架事件，差一点就伤害到朱秀？”

车子轻轻颠簸，曲傲眼中，泪珠涌现，无声滑落。

“曲先生，朱小姐没事。”

“我是担心以后，我们之间如果没有子嗣，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叶天点头，巴尼赫家族和西南朱家都绝不可能绝后。

这两人拥有绝世的爱情，远远不够，还得剩下一大群儿女，延续曲家、朱家的血脉。

那么，一旦谶语成真，他们就得被逼放弃爱情，与另外的人生儿育女，给他们纯洁的爱情故事，蒙上一层灰。

“叶天，你们中原有位前辈说，不自由，毋宁死——我现在心里翻翻滚滚想着的，也是这六个字。此生，如果不能跟朱秀白头偕老，不如马上就死了！”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铮铮誓言，都会被曲傲感动。可是，叶天偏偏想起了朱秀讲述“西苗狼兵”的那些话。

他看着曲傲，不知不觉，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纠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