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庖家列祖列宗在上，弟子三千，请神参战，救人一命，七级浮屠。当下，请列祖列宗上身，入司空摘星体内，为他破除一切灾厄。咄，大郎二郎三郎，五雷请圣咒——”

叶天清晰看见，庖三千额头上的虬结青筋刹那间暴突出来，如同一条苍龙，正在展露狰狞面容。

“庖氏家族弟子三千，诚心敬意，礼拜天地，焚香叩关，符通九霄——

天清地宁，祖师敕令！

三魂引路，七魄为桥；

五方揭谛，听吾号召：

东方木德青龙使，

南方火德赤帝尊，

西方金德白虎将，

北方水德玄冥君，

中央土德黄老临！

法坛巍巍，血契昭昭；

弟子诚请，显圣真灵——

风火彻澄宇，雷霆贯吾身！

急急如律令！”

嗡——

叶天感到空气中出现急速震颤，似乎有一架直升机，螺旋桨轧轧旋转，带动风声，割面如刀。

刹那间，庖三千手中的屠宰刀和钩锥，同时在司空摘星身上游走起来。

钩锥每次起落的动作，都像是在穿针引线，缝合身体。

洪飞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司空摘星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瘦长的麻袋，而庖三千变身为一个缝纫工，要将这千疮百孔的麻袋一层层缝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摘星猛地大叫一声，身子向上一弹，随即四肢张开，无力地昏死过去。

庖三千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发上。

叶天抢过去搀扶，手指刚刚接触到庖三千的胳膊，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将他弹开。

“不……要碰我，法相还没……退走，不要管我，给我护法，就……够了……”

庖三千气喘吁吁，说完这些话，就闭上了眼睛。

叶天立刻走到门边，为二人把门。

此前，他在江西龙虎山见过大法师请神驱邪，但很多情况下，都是心理问题，疗效好不好，无法判定。

刚刚庖三千破解割肉咒的过程，十分凶险。自始至终，叶天没说一个字。

幸好，他找对了人，庖三千出手，司空摘星这一劫就算侥幸度过了。

门外的小头目两次推门，想进来查看，都被叶天挡住。

“我在抢救司空摘星，不要打扰，不然会出大问题。你放心，人在这里，跑不了。”

那个小头目连声冷笑，从门缝向里面张望，看见司空摘星依然躺在床上，才悻悻然地走开。

隔了三个小时，庖三千清醒过来，艰难地翻窗离开。

叶天坐在病床前，默默地守着司空摘星。

一直到了凌晨两点钟，司空摘星才睁开眼，猛地坐起来，与之前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判若两人。

“好睡，哈哈，睡了一大觉……现在浑身舒泰，没有一点异样！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叶天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叶天，多谢救命之恩！”

叶天点点头，没有刻意解释。

庖三千蒙面救人，就是不愿展露本来面目，所以这时候，根本不用提及他的名字。

“叶天，我上次给你打电话，说到哪儿了？”

叶天苦笑着摇头：“真的不记得了？你夜探254窟，有人跳出来向你射击，子弹擦伤肩膀——”

他掀开司空摘星肩头的纱布，伤口还在，但只是轻度擦伤，及时消毒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司空摘星挠挠头：“想起来了，我中了枪，就这点枪伤，算不了什么。我本来可以赶紧逃走，但突然被壁画里的力量吸住，就在尸毗王掌心里，出现了一个黑洞——”

叶天无奈，司空摘星的自述跟救援人员的描述完全不同。至于壁画上有没有出现黑洞，更是无从查考。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叶天，告诉你吧，那幅画很可能是大雪山‘活画’——你是探险圈子里的大行家，当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吧？”

叶天当然知道“大雪山活画”的意思，密宗之中的顶级画师，使用特殊颜料，在特殊的时辰作画，并以绝顶的修行之力加持。这样的画作完成后，就具有独特的生命，像一个独自存活的世界，于是被称为“活画”。

“司空，莫高窟没有活画。”

“那可未必！”

叶天一夜未睡，精神倦怠，司空摘星却是养足了精神，两眼瞪得溜圆，紧紧盯着他。

“谁跟你说莫高窟有活画？”

叶天明知故问，知道一定是色迦寺龙夫人介绍来的甘雯说的。

司空摘星嘿嘿一笑：“是甘雯说的，她是大雪山绘画的权威，对不对？她说有，就一定有。叶天，你不是绘画圈子里的人，就别逞能了。甘雯是个神人，跟她在一起……唉，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叶天微微皱眉，对甘雯有了警觉之意。

此前，甘雯刚到敦煌，就让司空摘星寻找舍利骨，以此来制作颜料，转绘割肉喂鹰图，期望以这种变通方式，揭开壁画秘密。现在，甘雯又通过司空摘星之口，说莫高窟存在活画，等于是让254窟又蒙上一层大雪山密宗色彩。

“叶天，如果割肉喂鹰图是活画，那我们就赚了。有甘雯帮忙，再加上苏玛，我能进入坛城，一切迎刃而解，哈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司空摘星这一次要狠狠打白道袭明卫的脸，他们做不到的，我司空摘星能做到！”

叶天察觉，司空摘星已经陷入自嗨状态。

如果没有庖三千受到利益诱惑请神相救，这家伙早就死了。

“司空，冷静一下，能不能介绍我跟甘雯认识？”

司空摘星转了转眼珠：“你？甘雯大师不见陌生人。龙夫人请她过来，她只见我。”

“帮帮忙，我想见识见识大雪山密宗画师的真容。在尼泊尔的时候，虽然也见过几个，但他们的认知，无法跟四大家里的甘家相提并论。再说了，甘雯一出手，就点明割肉喂鹰图是活画……”

叶天叹了口气，说不下去。

“活画”这个话题深奥如海，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

两汉、隋唐时期，朝廷将大雪山密宗活画视为邪术。

两宋、元明清事情，终于为“活画”翻案，但是，数千年的断代，导致这种密宗技艺近乎失传。

当下叶天只关心一件事——“如果割肉喂鹰图是活画，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颂扬尸毗王的大无畏慈悲精神？还是颂扬天理循环、各有果报？”

同时，他也头大如斗，感觉自己就快撑不下去。围绕莫高窟出现了太多匪夷所思之事，又加上不断涌现的大雪山密宗秘术，即便他穷尽自己的智慧，依然无法找到答案。

“再这样下去，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