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间，叶天被另一个问题打醒：“我执着于复仇，与司空摘星执着于痴恋，有什么分别？都是将百年人生，投入一段完全不可控的未知旅程。结局如何，只有天知道。既然如此，我有什么资格嗤笑他？”

“叶天，你懂他的快乐吗？”

面对甘雯探询的目光，叶天惟剩苦笑。

“叶天，敦煌传说，人间八百罗汉至此，面对莫高窟壁画，顿悟而去。罗汉流落人间，不得度化，蹉跎百代，超脱无门。甘家祖先也说过，以《道德经》为北斗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唯有莫高窟，才是世人苦寻的那扇门。在我眼中，司空摘星已经顿悟了。”

司空摘星笑着点头，眼中的甜蜜，几乎要满溢出来。

“古瓶古声呢？从色迦寺到三危山，你和龙夫人布的是什么局？”

甘雯摇头：“叶天，不要以小人之心，度修行者之腹。你以为，天下奸佞之徒多如过江之鲫，身侧人生海海，皆为妖魔鬼怪。实际错了，儒家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以恶意揣测别人，则天下皆是恶人——”

博物馆外，车灯光柱扫过。

电动大门左右开启，一辆黑色越野车开进来，停在花架旁边。

雷纯下车，亲自拎着五层食盒，大步走过来。

司空摘星跳起来：“吃饭吃饭，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四人一起动手，把饭菜摆在石桌上。

司空摘星抢先坐下，抓起一根烤羊肋，大嚼起来。

叶天毫无食欲，陪着雷纯，向小花园深处走过去。

“司空摘星答应跟我合作，拿到佛陀花。有些国外的‘同行’发出暗号，针对佛陀花筹谋计策，深入敦煌，争抢宝物。所以，最近一直为此事头疼。上面早就说过，莫高窟犹如悬在戈壁滩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坠落，石破天惊——无知者之血，将会染红鸣沙山。”

叶天转过头，望着雷纯。

这个五官绝美的女孩子，此刻面容忧郁，眼中的熠熠光彩，正在黯淡下去。

“是51地区的人？”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1900之后至今，袭明卫与51地区之争，已经进行了近百年——呵呵，其实不是袭明卫，而是我的上司大理寺，大理寺与51地区之争，也是中原与美利坚玄学巅峰之争！”

雷纯的话虽然隐晦，但叶天完全听得懂。

51地区借助于超级大国在航天航空、历史典籍、物理科学、玄学法器等方面的优势，已经发展为全球玄学领袖。

即便是大理寺，也非51地区对手。

“叶天，这次过来，不是为司空摘星送宵夜，而是要面见你，收回上次的驱逐命令。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共同对抗域外天魔？”

叶天一笑，他能料到今日的情形。

按照他对敦煌局势的判断，袭明卫势单力孤，很多工作浮在表面，并不了解254窟事件的绝对真相。所以，无论怎样奔走追索，都是隔靴搔痒，毫无意义。

“朱秀呢？怎么算？”

雷纯哑然失笑，但随即变得忧心忡忡：“叶天，不要提朱秀，更不要管西南朱家的事！只要跟南洋降头师家族有关的事，你最好不要碰。燃灯大师死了，南洋百派震怒，降头师联盟派出了黑金大人，数日内抵达敦煌，专门解决此事。之前，他打电话给大理寺，如果燃灯被杀之事，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他将以‘五分离魂大法’，血沃戈壁滩！”

叶天倒吸一口凉气：“降头师联盟疯了？竟然挑战大理寺的权威？”

雷纯重复“黑金大人”的名字：“叶天，你知道的，黑金原先是某个小国的督军，拥有十二吨黄金财富，手下还有三万死士，近年来更是拿下降头师联盟的一半权力。我得到的命令是，袭明卫全体为黑金大人让路，不跟南洋降头师联盟起任何冲突，任由西南朱家自生自灭。”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雷纯肩膀上，轻轻扇动着七彩羽翼。

叶天的目光，从雷纯脸上，转移到蝴蝶翅膀上。

“如是我闻，驱役彩蝶，千里传音，讲——”

雷纯的低语过后，蝴蝶不再扇动翅膀，而是极力展开羽翼，仿佛一把折扇，伸展到了极限，完全变成平面。

叶天目光一扫，看清了蝴蝶翅膀上写着的八行阿拉伯数字。

雷纯点头：“我知道了，去吧。”

蝴蝶再次扇动翅膀，翩然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前方线人说，51地区这一次如临大敌，派出了一支超级信号搜索队，携带着最先进的‘蚁人’超微型探测器，要深入莫高窟壁画之下，揭示双面壁画的秘密。”

叶天感叹：“大理寺和51地区的大人物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一击。他们出动蚁人，袭明卫出动‘化蝶’加数字密码传送机……天下那么多神秘之地，只有敦煌具备这样的资格，成为玄学领域必争之地。”

雷纯冷哼了一声：“叶天，在我面前，没必要隐藏实力。你知道的，中原与域外天魔争夺莫高窟之战，从1900就开始了。昔日中原羸弱，风雨飘摇，任由域外列强分食莫高窟千佛洞瑰宝。时至今日，大理寺十二条线路总共十万铁甲武者，就是为了抗击51地区而存在。中原，是吾辈年轻爱国者的中原，51地区鼠辈胆敢进犯，要么留下鼠头当花肥，要么挑起三次战火，看我大理寺一马当先，犁庭扫穴，将大洋彼岸蝼蚁杀个干干净净！”

叶天愣住，接着轻轻鼓掌：“厉害，厉害。”

他钦佩的不是雷纯，而是通过雷纯之口，传达出来的大理寺“大公无私、捍卫真理”的精神。

“大将军，你还没有说清楚，南洋黑金大人要来干什么？”

“拿下刺杀燃灯的凶手，与巴尼赫家族、西南朱家合作，击破割肉咒，让南洋降头师联盟的大旗，席卷莫高窟。上面，只是表面目标，按照线人资料分析，黑金大人很可能获得了51地区的许诺，让他成为南洋‘星际之门’的门户使者——”

叶天再次深深吸气，雷纯带来的情报，一个比一个更炸裂。

比起南洋“星际之门”，小小的割肉咒算得了什么？

“叶天，想想看，此刻的敦煌，跟1900的敦煌何其相似？域外天魔亡我华夏之心不死，而南洋降头师联盟虽然名为华裔后代，五官外貌，与我们无异，实际上，他们身体里流淌的不再是赤红鲜血，每一个看似道貌岸然之躯，早已化为魑魅魍魉。先有燃灯大师，现在又有黑金大人，身为华夏修行者，你该怎么做，还用我赘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