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我也不愿这种劣等人损毁了莫高窟壁画。这是中华瑰宝，两个家伙半懂不懂，就会在君主面前夸海口。现在，告诉我，怎样才能带走壁画？总不能把墙壁全都切割下来，整块弄走？”

对于庖三千的话，叶天置若罔闻。

他注视着割肉喂鹰图，视线渐渐转移到右下角。

甘雯复刻壁画，司空摘星发出的光点SOS求救信号，就在那个位置。

一瞬间，叶天有些恍惚，不知道鸣沙山与三危山，哪个才是莫高窟壁画的最佳呈现。

“叶天，为了解决这些麻烦，我们从大雪山请来了密宗一零八目佛，那可是真正的高手！”

叶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他也听到身后，甘雯在深深吸气，接着抛出一连串问题：“既然请他来，其他人就可以歇着啦！他早年自称练成了大雪山‘天心通、天眼同、天耳通’，这一次让我们大开眼界。我们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竟然将他请来？同时，你们应该知道，请他来的后果是什么……”

庖三千冷漠地摇头：“那不是我的事，自古至今，庖家只出刽子手，不出阴谋家。”

嗡——

叶天感觉到，洞窟内卷起一股无影无形的狂飙。

狂飙接近254窟，忽然散开，风声呼啸，尖锐如哨，令人不寒而栗。

“叶天，怎么跟司空摘星联系？”

叶天摇头：“联系不到，我们推测，他已经在坛城之中。”

庖三千盯着壁画中的尸毗王，神经质地冷笑起来：“他在里面？真是可笑！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没有亲眼得见的话，绝对不相信，有人进入壁画。告诉我，他的身体得微缩到什么程度，才能隐身其中？”

叶天无法解释，洞内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对于所有人来说，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如果白道中人发现这边出事，一定倾巢而出，将鸣沙山包围起来。

庖三千指向甘雯：“喂，你说——”

甘雯再次深深吸气：“一零八目佛在哪里？”

“回答我的话，司空摘星在在哪里？你派他去拿佛陀花，最终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叶天突然间苦笑，因为他想到了《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到东海龙宫借宝的情节。

齐天大圣求取武器，普通兵器根本看不上，于是找到了定海神针。当他拔出定海神针，那宝贝化为如意金箍棒，成为他纵横三界的武器。

有缘人寻找宝物，宝物也在寻找有缘人。

这一次，叶天最希望看到的是，司空摘星取得佛陀花而回，震动天下，惊艳世人。

甘雯冷冷地回答：“零。”

“你的意思是，他进入坛城，完全是瞎胡闹？”

“龙夫人派他来，是找有缘人。他不理解别人的话，只想在龙夫人面前逞能，摘得佛陀花，抱得美人归。现在，生死未卜，乏善可陈。”

庖三千盯着甘雯，右手探入怀中。

刚刚斩杀两名学者之前，他也有相同的动作。毫无疑问，这是他拔刀之前的起手式。

“一零八目佛呢？他在哪里？”

对于甘雯的问题，庖三千充耳不闻。

如果他拔刀，甘雯就死定了。

洞口光线一黯，有人缓步走进来：“我在这里，甘小姐有什么话说？”

叶天转头，看见的竟然是似曾相识的一张脸。

他进入敦煌研究所时，在苏玛那里，见过一群异人。此刻缓步走来的中年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叶天很难想象，一零八目佛竟然是一个戴着墨镜、脚下蹒跚、右手拄着拐杖、左手前伸探路的眼有残疾之人。

“甘雯，你想见我，是有问题要问吗？”

雷纯也愣住：“你是……敦煌研究所的瞿多目大师？”

瞿多目走到庖三千面前，深呼吸几次，止住了急促的喘息，才来得及回答：“没错，是我。一零八目佛和瞿多目，都是我。我出现在这里，就是想弄清楚，到底哪里才是坛城入口？”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根伸缩教鞭，缓缓拉长，指向壁画中的尸毗王掌心。

“是这里吗？我曾在这里发现黑洞，黑洞吞噬时间和空间，不可能将我们引向光明彼岸。”

他又指向右上角怒目圆睁的苍鹰尖喙：“那么，是这里吗？我从这里只看到杀机！”

当他指向燕雀，甘雯冷笑着摇头：“也不是那里，算了吧。我们研究一幅画，要有头有尾，有先有后，有始有终，有开有阖。既然一零八目佛将割肉喂鹰图看作一个坛城，就应该明白，落纸第一笔，是坛城入口，最后收尾一笔，是坛城尽头，反过来也一样成立。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全都是画师自己定的。”

甘雯说的当然有道理，但壁画年代久远，谁都找不到原先作者，也就弄不清，哪里是第一笔，哪里是收尾一笔。

“司空摘星已经进入坛城，证明坛城已经打开。先锋开道，大路畅通，真正的有缘人可以进去了。那么，是你吗？”

瞿多目转向叶天，墨镜后面的双眼，瞬间瞪大。

如果只是为了佛陀花，叶天未必肯入坛城。

如果是为了救司空摘星，他责无旁贷。

“怎么进去？”

“应该是我们问你，不是你来问我。”

叶天苦笑起来，这是他从未遇到的难题。在尼泊尔时，他时常陪着金枝公主，到大寺去听辩经。那时，有修行者自称找到进入坛城之路，但却在其他高僧的诘问下，哑口无言。

换句话说，人类对于坛城的认知，就像原始人对宇宙星辰的认知一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甘雯，可以帮我吗？”

甘雯伸出手，握住了叶天的手：“当然可以，你是能识别活画之人，进入坛城，就像开门上车、推门下车一样简单，跟我一起进入冥想——”

“叶天，不能去，不能去！”

雷纯突然厉声大叫，向前一步，一掌推在甘雯肩头。

砰的一声，甘雯后退三步，仰面倒下。

“叶天，这不是你来敦煌的本意，好好活下去，才是你最应该做的，千万不能听信别人蛊惑，枉自丢了性命！”

叶天并未遭受蛊惑，作为探险家，进入坛城也是他始终追求的命题之一。

“她才是真正蛊惑你的人——”瞿多目冷笑一声，摘下墨镜。

他的眼眶位置，赫然出现了四颗黑白分明的眼珠。此刻，这四颗眼珠一起盯着雷纯，瞳孔竖立成一条线，如同受到极度惊吓的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