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雷纯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听见青木铃子的叫声，一个箭步，飞身进洞。

叶天一直在考虑敦煌文物1900离散之时，遭到各国间谍和文物贩子哄抢而空，情绪入神，反应慢了半拍，跟在雷纯后面进洞。

雷纯俯身翻滚，与青木铃子并肩斜躺在地上，仰面望着藻井。

“就在三兔共耳中间，看那些线条和纹路，隐约就是大雪山的天际线，仔细看，小心揣摩，就在那里……”

叶天靠近地面的垫子，斜着向上看。

他进入407窟多次，盯着藻井的总时长，超过一百个小时，闭着眼睛，也能想到壁画的样子。

当下，他眼中所见的壁画，并没有什么改变，但青木铃子一直向上指着，使他不由自主地凝聚目力，紧紧盯着三兔共耳中央的区域。

嗡——

他感受到空气的震颤，意识到情况不对，但已经晚了。

一瞬间，他听到了单调的敲打木鱼声，从洞窟深处传来。

笃、笃、笃……似乎有一个人，就坐在无尽的黑暗中，心无旁骛地敲打，一声一声，比机械动作更加精确，人和木鱼已经合为一体。

“有些路，不在眼中，不在脚下，而在心中。从心所欲，即能抵达，突破时空，永存永驻。它在那里等你，一百年、一千年等下去。你不来，它一直在……”

青木铃子的声音响起，如同忍者念咒，声音冷冽，寒若刀锋。

“你说的是坛城？”

“没错，坛城。我在富士山的水杉林里，领悟了坛城的终极意义，那是智者凭着无上的心力，组建的另一个世界。在岛国，我拜访过十几位洞察坛城世界的智者，他们指出，唯有敦煌莫高窟，才是最伟大的坛城。世界各地的其余坛城与之相比，不过是芥子谒见须弥山。所以，我来了。”

“你要什么？”

“我要1900遗失的全部坛城大陆，因为，我的曾祖父陷落其中，生不如死，求死不得。每年到了他的诞辰之日，都托梦于家人，心系北海道故土，不得返回。亲情使然，我必须去救他。”

“这里是入口？”

“是，但不是唯一入口。昔日他消失于407窟，留下的探险日记中记载，通过‘海水斗量之法’，探测到三兔共耳的能量之源，借着部队进入中原的机会，来到这里——”

叶天叹了口气：“他要什么？”

青木铃子幽幽地叹息：“他希望求得伟大的和平盛世，就像遥远的唐代与宋代，天下一统，安居乐业，没有战争，更没有倾轧。你们中原人，要的也是这种世界，对不对？”

叶天有些无奈，侵略者总是花言巧语，将自身的罪恶意图，掩饰得富丽堂皇。

雷纯调查到的青木铃子历史，不过是写在档案里的文字和照片崔，藏在背面的，还有很多不可说的隐秘之事。

“他以为，进入坛城，就能得到和平？”

“是。”

“结果呢？”

“他看到了梦想中的世界，但对于北海道故土的极度思念，让他的信念产生动摇，现在只想回来。我是家族的希望，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

刹那间，叶天想通了青木铃子家族的逻辑。他们编造了这么多理由，最后的关注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佛陀花。

佛陀花存在于莫高窟坛城，不与时间、空间搭界，而是处于不可捉摸之境。

中原人对于“坛城”的认知，远远高于岛国人。

囿于语言互译时的谬误，日寇无法理解道法、佛法、玄学、大雪山密宗所记载的种种特有词汇，所以，青木铃子急于进入坛城，却想不到，佛陀花已经不在。

此刻进入坛城，只会面临“人去楼空”的失望境界。

叶天判断，青木铃子并不了解敦煌，只是凭着家族使命，要来敦煌插一腿。

“还是放弃吧，莫高窟坛城，并非你想的那样。铃子小姐，中原秘术，包罗万象，你以岛国术士身份，参与莫高窟之争，最后结果，一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听我的，放弃吧！”

叶天出于好心，劝对方适可而止。

中原秘术，深不可测，绝对不是岛国这些玩票的人能把控的。

强行进击，只会片甲不存。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行？”

“我只是参考从前的事例，判断你根本没有静下来心，参悟敦煌的秘密。相反，你所知的只是皮毛中的皮毛，一旦向外扩散，就原形毕露了。”

叶天仁至义尽，但对方依旧有巨大的热情：“我富士山秘术，也是独步天下的奇术，与中原分庭抗礼，难道不够份量？”

事到如今，叶天只能是循循善诱，让对方迷途知返。

“铃子小姐，头撞南墙，你一定回头。谁也不知道莫高窟坛城的尽头在哪里，你盲目进入，只能是一个死！”

青木铃子笑起来：“帝国之威，又岂是你们这些中原人能懂的？现在，我只想知道，坛城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

叶天皱眉，夏虫不可以语冰。

这位岛国皇室的后人，只懂得强行前进，却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古老的敦煌，任何人不遵循现实规律，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叶天一声长叹，放弃劝说。

在他心中，坛城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因为那是一个独特世界，遵循另外一套规则。

嗡——

莫高窟内的空气再次震荡，洞窟深处，露出了微微的亮光。

青木铃子喜悦地叫起来：“就是那里，我终于到达了坛城——”

恍惚之间，四周情境变幻，正是叶天过去到过的地方。只不过，山水皆枯，仅仅剩下一片悲凉。

“就是这里，我梦中到过的地方，侘寂坛城，哈哈哈哈……”

青木铃子不知深浅，大笑起来，向着坛城深处飞奔。

在叶天看来，坛城是孕育佛陀花之地。此刻，佛陀花已经落入甘雯之手，这里变成了空寂世界，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喂，这是我梦中的世界，岛国先辈们向往的地方。现在我来了，我就是侘寂坛城的主宰，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