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厨娘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我们家老爷，平日里最是喜欢听戏，尤其喜欢春和班那个叫玉麒麟的旦角儿。隔三差五就要去捧场，有时候一去就是大半天，还常给那玉麒麟赏钱呢。”

玉麒麟？陆枫记住这个名字。

“多谢告知。”陆枫将那把新买的菜刀顺手拿起，对厨娘说道，“这把刀，本官先借用一下。还有，今日之事，包括你新买了刀，以及本官将刀拿走的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你家老爷，明白吗？”

厨娘虽然不明白陆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神情严肃，也知道事情不简单，连忙点头答应：“大人放心，小的嘴严，绝不会乱说。”

陆枫不再耽搁，带着那把菜刀，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城西王老三的那个破窝棚。

王老三见陆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几个捕快，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是自己私藏玉佩的事发了，或者又牵扯上了什么别的麻烦，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官爷，您……您怎么又回来了？小的……小的真的什么都招了啊！”

陆枫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说道：“起来，本官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换上你平日里穿的那双鞋，去巷子口，从那头走到这头，再走回来。”

王老三虽然一头雾水，但也不敢违抗，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从墙角旮旯里翻出一双沾满了泥点子、鞋底磨得快平了的厚底布鞋换上，然后依言走到巷子口，来回走了几趟。

陆枫则站在王老三的窝棚门口仔细听着。

即便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门王老三那厚重而有些拖沓的脚步声，依旧清晰可闻。

果然如此！

陆枫心里更加肯定那个在赵府外徘徊的，留下沉重脚步声的绝对是个男人！

而王老三看见的那个穿着绣花鞋、脚步急促的“女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装！

凶手故意制造这种矛盾就是想把水搅浑，让查案的人在男女身份上兜圈子从而忽略掉真正的目标！

这心思够缜密的！

看来那个叫玉麒麟的戏子，非见不可了！

陆枫不再停留立刻吩咐刘小刀：“小刀，你带几个人马上去春和班，把那个叫玉麒麟的戏子给本官带来！记住要快！”

刘小刀领命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去了。

陆枫则带着剩下的捕快也朝着春和班的方向赶去。

春和班是京都城里有名的大戏班子，此刻虽然不是开锣的时候，但戏班后台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陆枫他们刚到门口就见刘小刀黑着一张脸，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

“陆大人出事了！”刘小刀声音压抑带着一丝焦急。

陆枫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那个玉麒麟……”刘小刀咬了咬牙，“死了！”

死了？！

陆枫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多问，立刻带着人冲进了春和班的后台。

后台一间偏僻的化妆间里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戏班的班主和几个管事的都面色惨白手足无措。

陆枫推开人群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穿着戏服脸上还画着精致旦角妆容的年轻男子，歪倒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已然没了气息。

他嘴角残留着一丝黑色的血迹，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个空了的白瓷小药瓶。

“怎么回事？”陆枫看向一旁的戏班班主，声音冰冷。

戏班班主是个干瘦老头此刻吓得浑身哆嗦，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回……回官爷，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啊！方才……方才小的还见玉麒麟好好的在化妆，准备晚上的戏谁知道一转眼人就就没了！”

“他死前可有什么异常？或者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班主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异常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进来。就是他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脸色好像不太好，说是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

陆枫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查看。

玉麒麟的脸上妆容依旧精致，眉眼如画，若非嘴角那抹刺眼的黑色血迹，真仿似睡着了一般。

他伸手探了探玉麒麟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确实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他又拿起那个白瓷小药瓶，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杏仁味。

“是鹤顶红。”陆枫放下药瓶站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线索，又断了！

从醉花楼的宋子清，到如今的玉麒麟，都是在即将揭开真相的关键时刻，被人用这种方式“畏罪自杀”！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只黑手？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陆枫的目光扫过化妆间里那些因为恐惧而噤若寒蝉的戏班众人，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地往上冒。

他奶奶的！这帮孙子真当老子是泥捏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行！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陆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陆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使劲揉了揉，试图将脑子里那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

玉麒麟是旦角，身段柔软，嗓音也能拿捏得惟妙惟肖，扮个女人，对常年浸淫此道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他闭上眼，王老三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又浮现在眼前，那句“裹着头巾，低着头，走得飞快”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响。若是玉麒麟，那身形，那刻意压低的头，倒也说得通。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在背后牵着线？

再想到钱富贵胸口那狰狞的一刀，陆枫的眉头就拧得更紧了。

一个唱戏的，手上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一刀毙命，干净利落，这不像是寻常戏子能干出来的事。

除非，这玉麒麟，还有别的身份？

那五百两银子，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到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

赵老爷子，那个哭哭啼啼说女婿不争气的老头子，他看自己的眼神，真的是单纯的悲伤和焦虑吗？

陆枫总觉得那浑浊的眼珠子底下，藏着点别的什么，滑不溜丢的，抓不住。

一个个疑问，像是一团团解不开的线头，在他脑子里绕绕，越理越乱。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用蛛网织成的迷宫，每动一下，都会被黏得更紧，无论往哪个方向冲，都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还伸手拨弄一下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林晴，突然“咦”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喜。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玉麒麟梳妆台最角落里，一个被脂粉盒子半掩着的地方，脆生生地说道：“陆枫，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