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寂静，顺德的身躯越发低垂，良久，只听得上首传来帝王不辨喜怒的声音：

“太子进宫了？”

“是的，陛下。”

“他人呢？”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召过去，这会怕是在永宁宫呢。”

“去把太子叫过来。”

……

不过半个月的永宁宫，自然是没太大变化。

但是对于满心惦记孩子的母亲，却是如隔三秋。

“瘦了瘦了，怎么回事，流火没有好好照顾你！”皇后一袭宫装，拉着萧如胤来回打量。

“母后说笑了，儿臣……”

还没待萧如胤说完，又被推着往一旁去，桌子更是摆满了各种吃食。

“那沈芷郁不是跟着去了，怎么没照顾好你，”皇后满脸心疼，又转而怒道：“来人，召沈氏女进宫，哀家要好好问问是怎么照顾太子殿下的。”

听得萧如胤眼皮直跳，一把攥住自家母后的手。

“母后，儿臣不在这段日子，京城可有别的消息？”

本是打着转移母后注意力的行为，却不料真的问出了一些。

“嗯，外面皆传沈府嫡女沈芷瑶是神女下凡，沈芷郁不过是魔女扮作神女……”

“哼，无稽之谈。”

萧如胤冷嗤，怕是有人见不得他们被百姓崇拜，从中作梗。

他眸色骤冷，戾气丛生。

“可有人说，若是拜了她神女像的人，都染上了恶疾。”皇后一边迟疑说到一边抚了抚小臂，“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顺德却带着人前来拜见，说是陛下召见。

“殿下，陛下可想您得紧，这不您一进宫便派奴才来找您。”

“只有父皇一人？”

顺德公公：“这……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见状，他若有所思颔首。

“你父皇近日身体不好，过去可别惹他生气。”皇后替萧如胤整了整衣衫，在他耳边轻声说到。

“父皇病了？”萧如胤蹙眉，想到在山匪处查到的事情，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倒是不严重，太医说只是思虑过重，又有些着凉……”声音渐轻，却带着十足的安抚。

金殿琉璃瓦，朱漆门，萧家几代帝王皆困于此，他明知这座城是个牢房，却只能争不能让。

棋盘上，棋手已定，剩下的只有看谁棋高一招。

就像他身下的轮椅，车轮滚动，坐于轮椅上的他便只能把握方向，直到达成目的。

……

婉贵妃宫中。

“娘娘，太子从永宁宫刚离开，便被陛下召走了。”

“可还召见了别人？”

“丞相和几个尚书大人也被召进宫了。”

“哼，看来太子这次事情办得不错，只可惜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

染着蔻丹的指甲硬生生的扯破了帕子，显然这偌大的迎接太子的阵仗，叫有些人心底泛起了恨意。

……

御书房侧边的西暖阁内。

皇帝穿着常服和一旁几位被召见的官员坐着品茶，气氛和谐。

萧如胤见了见礼，将情况尽收眼底。

丞相、户部、刑部、大理寺……几乎该来的都到齐了，几人也是心照不宣。

“人都到了，那就开始吧！”皇帝面色深沉，没了半柱香前的平易近人，展露出绝对的杀伐果断，此次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此等贪官污吏严惩。

“宋大人统领刑部。而刑部主管律法，臣以为需先听一听宋大人的意见。大理寺卿率先开口，这案子牵连甚广，多说多错，而且刑部和大理寺平日里本就诸多矛盾，这等坑人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直到月上枝头，这场唇枪舌战方才结束。

翌日，圣旨便下达。

“抄家，归入国库，情节严重的，处斩。”

同时下令褒奖太子和沈氏女芷郁，赏银万两。

这场风波已经过去，而更大的风暴却将要袭来。

而沈芷郁此时却关注不到这些，随着赏赐一道送来的还有一道赴中秋宴的圣旨。

恰逢中秋，太子回京，算是喜上加喜。

月至悬空，秋色懒懒。

殿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女太监们穿梭其内。

金丝楠木桌椅摆放整齐，上面铺着金黄锦缎，陈设着玉盘金碗。

文武百官身着玉带潮服，携妻女入座，含笑寒暄，一片和乐。

珍馐玉食，丝竹管乐，争相竞彩。

进宫之前，沈父在马车上连连嘱咐，崔氏又阴阳怪气，叫沈芷郁不愉。

当走进殿门，四面八方来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时，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对最近流传甚广的未来太子妃，许多人既是好奇，又多是厌恶，神女魔女的传闻无论真假，只让人觉得此女心术不正。

甫一出现，殿内便安静了一瞬，气氛古怪的叫后头才进来的徐幼宁得意地笑了笑。

京城这流言虽然不是她干的，但是却叫她这段时间心情舒畅。

只可惜还来不及上前嘲笑两句，便听到一声唱和。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咳咳，众卿免礼！”

待到君臣落座，皇帝端起酒杯，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朗声说道：“今日中秋佳节，不谈国事，诸卿家开怀畅饮。”

一干人等都端起酒杯，齐声道：“谢陛下恩典！”

酒过三巡，大家都熏熏然，气氛也浓烈起来，倏的，一道骄慢的女声响起，引得一众视线看了过去。

“沈小姐作为未来太子妃，想必是有令人惊艳的才艺，不知本郡主是否能有幸欣赏？”

出声的是徐郡公家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宠，又被封为郡主，而她口中的沈小姐，则是近一个月来，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主角。

人都是有看热闹的心思，一时间竟是连说话声都停了下来，众多意味不明的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手支着头，袖口微微滑落，露出腕间一点银光。

她听到动静稍稍抬头，一张清秀绝伦的脸缓缓露出，眸若琥珀，清冷如霜，叫对上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哦，我没什么才艺，不若徐郡主替我表演个吧！”

沈芷郁坐了许久，只觉得无聊，有送上门的玩具，倒也不介意起几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