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郁倒没想到醒竹办得如此好，在心里又感谢了一遍萧如胤，旋即拍了拍手，“醒竹，你再帮我向那方士传句话……”

皇帝要办的事，哪有办不成的。

让沈芷瑶求雨的圣旨下达不过两日，求雨的祭坛便搭好了。

百姓听闻更是激动，纷纷赶到。

一时之间，祭台下人头攒动。

“聂夫人，请吧！”

沈芷瑶站在高台，不远处则是坐着皇帝、太子，甚至文武百官。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捏住手指，眼底狠意惧意交杂。

见面前方桌上摆着的东西，有些僵住。

万籁俱寂。

“怎么回事，怎么不动啊！”

“还没开始吗？”

人群中发出嘘声，叫皇帝不由得皱眉，“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陛下。”

“这不是开始了？”

太子坐于一旁，眼皮下拉，手里盘着个草编狐狸，头也不抬说道。

只见台上人拿起桃木剑，乱挥一气，动作竟连三岁小儿都不如，直至那三炷香燃尽，这天也半分动静也无。

“溜我们玩呢？”

“这真的是百花仙？”百姓满脸质疑。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却连一丝乌云也未曾出现。

“把人带下去，丢人现眼！”皇帝揉了揉额角，语带厌恶。

虽说都是沈氏女，但差别竟是如此之大。

太子妃威望甚过，不是好事，因此他才下旨让沈芷瑶替代，却不料竟是个草包，半点真才实学也无。

“沈芷郁可来了？”

“启禀陛下，并未……”

竟然是连来看都未来，如此笃定会失败吗？

沉默一瞬，年迈的帝王开口道：“拟旨……”

圣旨到沈府时，沈芷郁正躺着晒太阳，秋日里，日头并不烈，带着少许微风，倒是十分惬意。

顶着崔氏那几欲要噬人的目光，接过圣旨，又慢悠悠地回小院。

站在小院正中，似有所感，素手微动。

明日酉时？倒是不错的时辰。

少女微眯着眼，仰头看天，姿态楚楚，眉目含烟，却似乎又藏着锋刃。

翌日，艳阳高照。

沈韫、崔氏坐于正堂，面上都带着几分憔悴。

若是这次祈雨再失败，他仕途怕是也要到头了。一晚辗转反侧，崔氏又哭个不停，气得他差点破口大骂。

眼见时辰近了，却还不见人影，下意识开口，“怎么还未到，派人去催催……”

“父亲怎么还是心急，昨日去得倒是早，这落了个陛下震怒的结果。”清冷如玉的声音渐近。

这幅场景竟是与月前秀女大选场景莫名相似。

然而这次，却没人再敢多说什么。

沈芷郁一身浅绿的异域打扮，一曳一生姿。

上身着只到腰际的束袖对襟内衬外披一件比甲，下身一袭同色长裙。

腰间佩着翠饰，摇摆间手腕处银铃晃动。远远仰去，少女的身影肆意矜贵，似春意里的一抹清泉。

“你，你你！”

“沈芷郁，你怎么和你爹说话的！”崔氏猛地抬头，眼底有着疯狂恶意，“若你求不来雨……”

“那——沈家可能就要全家流放吧，”沈芷郁懒懒地扯了扯裙角，“放心，沈芷瑶也跑不掉！”

正堂一片死寂。

接连两日的求雨，让民间谣言四起。

“这沈家胆子也太大了，这什么百花仙子，妖女，怕不都是他们自己传的吧！”

“就是，还有这天，一片云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下雨！”

“要不——不去了？”

……

相比起昨日的笃信，今日大多数百姓皆是怀疑。

但仍有百姓坚定前往，他们相信这位卞城神女能再次救民于水火！

祭台上方桌，此时空无一物，只有一鎏金香炉，里边插着三炷高香。

烟气袅袅，直上云霄。

沈芷郁左手一翻，一只小鼓落于掌心。

“圣上忧堪庶之失业，恐稼穑之不登……”

伴随着奇异鼓声，宛若宣告般祷词开始。

身着浅绿异域服饰的女子，步伐轻盈，舞动间，发丝扬起惊心动魄的弧线。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任谁也看得出，这与昨日的几乎天差地别。

越来越多人汇聚，却仍未有嘈杂声。漫天寂静，庄严肃穆。

高香燃尽，蓦地，天色昏暗，平地风起。

轰隆隆！闪电划破昏暗，照亮那一袭青绿，竟是还在舞动。

“要下雨了——”

有人出声，带着喟叹。

下一刻，昏暗苍穹，雨丝纷飞。

大约是久旱后的豪雨，大雨滂沱，竟是连下了几日。

望着积水里泛起的波纹圆圈，重重叠叠，又环环相扣。

一老者背着药箱正冒雨疾行，眼看快到医馆，却有人先比他快一步，在医馆前站定。

合州倒是有大半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街上行人匆匆，却都带着喜色。

甫一进门，小童便急切跑了过来。

“师傅师傅，那沈姑娘送了好些药材来……”

老者擦水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顿亮。

……

那日祈雨过后，谣言尽散。

更有知情人士报，那花开不败的合欢花一夜枯萎，甚至整个合欢树都开始凋零死去。

百姓不知缘由，却下意识将这归结于天罚。

“这是遭天谴了，还仙女呢，妖女魔女差不多！”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聂正川更是在钦天监被穿小鞋，昔日交好的好友更是避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变成过街老鼠。

聂府里，更是争吵不断。

聂正川找上门时，沈芷郁又在摆弄那鎏金炉子。

一旁惊鹿看得眼睛发亮，上回那炼出来的雪白丸子那般奇异功效，让她再也不对主子的炼丹之法有任何疑义。

哪怕沈芷郁把砒霜放进去，她也只会好奇问这是什么功效。

将炉子暂时交给惊鹿看着，她提裙走了出去。

在自己院中，沈芷郁只着一身浅色衣裙，长发拿绿发带轻轻挽起，闲适却不适合见人。

但她见的本也不是人，懒得收拾。

许是最近过得并不如意，聂正川眼下两团浓浓青影，衬得那款款深情的面容，显得越发可笑。

他撑着伞，努力保持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姿态。

“郁儿，我好累。”

疲惫、深情、野心，沈芷郁竟然从中听出了许多，一时有些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