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殿下放心，借由皇族祭祀塔，我或可卜算那一线生机。”

禁卫军开道，一行人穿过回廊，沿途草木繁茂，俨然许久未有人来过的模样。

被封印许久的祭祀塔缓缓在眼前展开，古老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塔建于一百二十三年前，已有五十余年未开，”老皇帝靠在龙床上，气息急促却又带着些许傲然，“你是胤儿的未婚妻子，朕便允你一次。”

门缓缓开启又在她身后关上，沈芷郁往前走了几步，这从未见过日光的塔里，风格外冷，沉闷的窒息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她沿着石阶走着，高悬在塔正顶上的夜明珠十年如一日的散发光芒，而在明暗交错里，前世今生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叫她的心中更坚定几分。

一层一层地向上，昏暗的环境下，连时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至此，她终于站在了最高层。

坐于蒲团处抬头，沈芷郁这才发现，原来塔顶并非仅有一颗夜明珠，而在夜明珠的周围星星点点的，竟有许多细碎的光辉，只是在更大的光芒掩映下，不那么清晰可见。

而那些镶嵌在塔顶，不易被察觉的碎光是什么呢？

是陨星。

她心中给出答案，一百多年前的人为了勘破命运，而将天外来物铸进了这座鬼斧神工的塔里，借此拨开命运的洪流，甚至延续王朝气运。

而如今，这里又迎来了新的试图窥视时间与命运轨迹之人。

塔外，寂静无声。

沈芷郁进去多就，萧如胤便等了多久。他轻敲着扶手，一声又一声，内心的鼓噪却愈发大了。

就当那鼓噪声到达顶点时，塔门缓缓开了。

女子如一片冰羽跌落，唇边是刺目的血迹，若非心口轻浅的起伏，看着就像是个已死之人。

萧如胤坐在黑塔投下的明暗交错的阴影中，流火上前将人抱起，又递给他，胸口鼓噪声愈发激烈，他审视着自见到那身影映入眼眸起，血肉自四面八方奔腾翻涌的声音。

“流火，”沙哑的声音映入耳帘，流火悄无声息地近前。

下一刻，入耳的话却叫他错愕地抬起来头，“把这塔给孤砸了！”

……

下过一场雨后，秋凉方才后知后觉地到了。天幕低沉，润物细无声似的，直至发现时，却发现早已深刻入骨，无法祛除。

宫人悄悄离去，要将沈姑娘醒来的消息禀告太子，沈芷郁被轻柔扶起，又被喂了口极苦的药。

“沈姑娘啊，你可算醒了，老朽我差点性命不保！”

“云爷爷莫开玩笑了，”沈芷郁正皱眉喝着药，听见这话，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谁敢动您一根汗毛，您可是救了陛下的神医。”

“谁说没有，那黑心太子啊！”

“啊，师傅，你真不要命了，那太子这么凶残，我可不想黑发人送白发人……”

沈芷郁微顿，瓷勺与药碗碰撞发出刺耳声响，一老一少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消失不见。

想到祭祀塔内的占卜结果，她眼睫微垂，像是覆上一层寒霜，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对人间事表现得漠不关心。

看着这样的沈芷郁，这一老一少竟然没敢开口。

待她回过神，殿内竟是只有不知何时来的萧如胤，以及，一碗早已凉透的药。

“你若再不回神，孤就要怀疑那祭祀塔还有吞噬人心神的能力了……”

他语调轻扬，掺了些哑意，却叫听的人打了个哆嗦。

“劳累殿下，我并无大碍，还是不便在宫中久住……”

话还没说完，却见萧如胤抬手忽地按上了摇曳的烛火芯，仿佛不知道疼一般，自然开口，“阿郁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又过了三日。

陛下的病情稳定，云神医同弟子已经告辞离开。

临行前还特别嘱咐过了，她身体损伤得厉害，至少要卧床五到十日，方可下床走动。

那便是还有两日便可下床了！

“不行，十日一日都准给孤少！”

看着冷酷无情的萧如胤，想起对方曾徒手按灭烛火的狠劲，还是没把反驳的话说出声。

那日真是脑袋发昏了，决定留在宫中养病。

一代神女此时毫无形象地抱着被子翻滚，无声叫嚷。

原本她并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实在是第一次的卦象叫她不敢置信，又接连卜了几卦，这才导致她内里亏空，损害自身。

窥视帝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前世又聋又瞎的她，因为这一卦，付出了性命。

如今，她甚至不止卜了一卦，闹得个卧床十日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只是，这卦象当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旷世明君竟然变成暴君，甚至整个国家都会毁在暴君手里。

若是说接连窥探帝命是伤害到她的身体，那卦象结果则是让她心神失守，以至于直接昏迷。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发现自己竟下意识的又卜了一挂。

“嗯？这是什么卦？”

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坎为水 坎上坎下，这是凶卦！

沈芷郁脸色一白，急忙往后退去，却不料胸口突的闷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若金纸。

“孤，孤吓着你了，来人，快叫太医过来。”

萧如胤操纵着轮椅后退，指节泛白。

“殿下莫着急，只是先前淤血，如今已经无事。”

她抬手，似想拉住对方，宽大的袖口却在不经意间将卦象拨乱。

稍稍松了口气，抬眸却对上另一双漆黑眸子。

仿若能看透人心。

太医匆匆赶来，把着脉，皱眉摇头。

又重写了一道药方后，翩然而去。

此后，殿内寂静无声。

被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只觉浑身不自在的沈芷郁索性扯过被子，蒙住脸，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先回去休息吧，我也睡了。”

话出口，良久，方才听到一声好字。

受伤的雀鸟，终于还是停在了笼前，虽是短暂，却也是开始。

……

另一边。

密室内，两个笼着黑袍的人对坐。

“按原本的计划，萧如胤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们的无用让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