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此次老皇帝便会死，而没了太子，这皇位就握在她手里了。

“您总是在不该着急的时候着急。”另一边的黑袍人悠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低沉，似不想叫人认出。

那人语气中带着嘲讽，“您应该还记得，当初大祭司所说，这等禁忌之术，自然是不受人力掌控的，当初直接将萧如胤杀了，如今便不会成此等局面。”

“不行！萧如胤气运深厚，若是完全汲取过来，那可保我儿一世顺遂，君临天下！”

密室中一阵沉默，似是被这等无耻震惊到无语。

“那便祝您得偿所愿……只是也别忘了对我族的诺言……”

沉寂了好一会，对面方才又出声。

“那沈芷郁是岐山郁氏的后人，你们可有办法处理？”

“哼，您放心，她不会有机会影响到我们计划的。”

“那便好……”

声音渐低，似终于离去。

……

夜风中，惊鹿端着黑漆漆的药，沿着回廊往宫殿里走。

她原本在宫外等着消息，听到主子吐血昏迷的消息更是差点和醒竹直接夜闯皇宫，曾是前同事的流火出来木着脸告诉她，沈姑娘已经醒了，但是又吐血了……

还在勉力理解着这段话有何前后因果，便被带进宫，说是她家主子需要她的照顾。

灯火葳蕤，一道人影坐于殿门不远处，一旁正侍立着带她进宫的大好人。

若要进殿送药，这是必经之路。

她硬着头皮，端着药走了过去。

“殿殿下，您不进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话一出，只觉太子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送你的药！”萧如胤只觉心里一阵烦躁，偏偏还有人不知死活。

见人哆哆嗦嗦的进门，不由得又拧了拧眉，寻思着是不是要给沈芷郁换个婢女，这惊鹿看起来怎的越发不靠谱。

“主子，你不知道，一听说你吐血昏迷，我可是马上就想进宫，都怪流火！”

下意识地，惊鹿并未将太子在殿外的事情说出，只捡着趣事叫主子开怀。

沈芷郁喝着药，听这惊鹿左一句右一句，胸口的闷痛似都好了些。

回府养伤的打算在又一次吐血之后，已经完全看不到希望。

昨日她便提起想让惊鹿和醒竹进宫照料，免得日日夜夜让尊贵的太子殿下照顾良心不安。

眼下陛下还在恢复，朝中之事也需要太子处理，实在没必要在她这费这么多心思。

大抵是认为吐血是自己的缘故，萧如胤对她照顾有些无微不至，不过分的要求也无有不应，倒叫她十分不适应。

更何况——

这借助国运卜出来的卦象，叫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未免露出破绽，还是少接触太子为好。

“对了，惊鹿，聂正川可有来找我？”

她可还没忘了对方欠自己的药材呢。

“怎么，一心想出宫就是为了这个人？”萧如胤刚入殿中，便是听到这么一句话，只觉心头烦躁，他抿唇，压住未尽出口的话，黑漆漆的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的女子。

似是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便休想罢休的姿态。

“殿下怎的来了。”将手中喝尽的药碗递给惊鹿，抬眸看去。

唇色一抹水润竟是叫紧盯着的人微微一怔。

他下意识道：“无事便不能来了？呵，怎的，她照顾得比孤好？”

殿内寂静。

幸而殿内宫婢都已经鱼贯而出，此时仅有他们几人。

萧如胤捏了捏手指，勉强正色道：“那日你在皇族祭祀塔可有卜算到生机？”

该来的总归会来。

使了个眼色，让惊鹿和流火退下。

沈芷郁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摇了摇头。

三年已是当今这位君主最好的结局。

而这个国家的下一任君王，究竟是暴君还是仁君，是她更想得到的答案。

因为这关乎的是千千万万百姓。

案几上的烛光忽明忽暗，连接着窗棂缝隙飘入的冷风都吹得骨头生冷，殿内一片寂静。

“罢了，本就只有一线生机，无关你事，孤会再想别的办法。”

他神色郁沉，却并没有迁怒。

如卦象展示的暴君形象完全不符。

沈芷郁看着对方的反应，微微动了动手指，呼吸转轻，仿佛是怕惊扰走什么，声音也放的极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慢慢道，像是说服自己，也像是说服他人，“天机最是难测……”

啪！

烛火跳跃着一下燃尽，殿内一下子陷入黑暗，然而，唯一坐着的两人却没有动静。

黑暗中，沈芷郁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想了想说道：“殿下可有想过治疗腿疾？”

“你怎知孤没想过，父皇母后请了多少太医，孤的腿却一直不见好。”

仗着沈芷郁看不到，苍白阴郁的脸上多了几分深沉悔恨，袖中的手掌缓缓收紧，“孤已经习惯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再不会牵累别人丢了性命。

“殿下若是想治，这腿疾怕是早就好了。”

想到那次入梦所见到的景象，满天遍地的尸骸，浸透了鲜血的白雪……

沈芷郁微微向后靠了靠，朱唇吐出叫人看不懂的叹息。

许久，无人出声。

殿门被推开，又被缓缓关上。

熄灭的火烛被点亮，死寂的心却拒绝天光。

……

秋中，停了几日的朝会，终于又开始了。

几乎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提前了半个时辰赶到。

奉天殿外，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头交耳。

这几日罢朝，皇帝病重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大小官员，各种猜测更是五花八门。

随着一声钟响，熟悉的官员互相交流了个眼色，文武百官入殿。

今日朝会，暗潮涌动。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坐于御案龙椅上，与平日没什么变化。

而令百官惊讶的是，帝王的左侧右设一案头，几乎从不参加朝会的太子殿下，端坐其上，叫几人看愣了。

皇帝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假寐，却将底下官员的面色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