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扯了扯布料，又转向另一边吆喝起来。

沈芷郁垂下眸，旋即看向站在一旁的老丈，倏地开口，“劳烦老丈，林家老夫人姓甚名谁。”

她指尖蜷了蜷，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吴姨娘想的那个人。

老丈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道：“好像单名一个青，那老夫人确实奇怪，等闲不出门，连我等都很少见着呢。”

集市开得极早，大抵是好些日子没开的缘故，许多人天不亮就赶了过来，热闹非凡，吴大嫂逛了大半天，直到天光大亮，才想起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连忙到了约定的地方，只是却未见着人。

心里一惊，两个姑娘长得白皙漂亮，难免惹人觊觎，莫不是被人牙子给抓走了。

她忙向周围摆摊的摊贩打听。

“你说那两位长得好看的姑娘啊，您就是吴大婶了吧。”

一旁树下卖绒花的爽利姑娘笑了笑，说道：“他们说见着熟人了，要去高岭村来着，让你先行回去，她们稍晚自行回哩。”

吴大嫂松了口气，狂跳的心这才缓和下来。

倒也没怀疑这人在忽悠自己，那晚虽然她没听到动静，但也知道这几位贵客手段多着，轻易也不会出事。

方才没见着人，有些着急，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倒是她有些瞎操心了。

先不提她提着青布篮子兀自回村。

这头，沈芷郁同醒竹一同走在去高岭村的山路上，难得有些狼狈。

今日天气晴好，只是因着前几日霏霏山雨，路上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倒还是有些艰难。

幸好那集市本就离高岭村不远，不出半个时辰，二人便到了地方。

高岭村以高岭土为名，是十里八乡最富的村子。

只是今日镇上人都去赶集，显得有些冷清。

她们按着那老丈人所说，穿过一土路，拐过几个灰瓦屋，站到了林家门前。

这屋子看上去像是刚翻新不久，与周围的灰瓦矮屋格格不入，竟是黛青瓦，连院墙都比周围高上一截，显得气派又高高在上。

大门紧闭，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今日天晴，林老太带着孙女在院子玩，就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抱着小孙女过去开门。

今日大伙儿都去赶集，谁会在这时候来拜访。

她小心地将门开了一条缝，见门前站着一个年轻姑娘，不由得有些疑惑。

将门打得更开了些，“二位是？”

“我家主子姓沈……”

日暖风和，林老太却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沈？

“你们是谁？是来我爹爹的吗？”

小孙女歪着头，好奇看着两个好看的姐姐，却没发现自己奶奶面色变化。

林老太抱着孙女的手又紧了一分，她皱着眉头道：“沈？我不认识，你们找错了吧。”

她后退一步，伸手就要把门关上。

“诶，等等。”

醒竹下意识用手抵住门，眸中生起怒火，“你这老妇人，好生没礼貌，我等上门话还未说清，便要关门。”

林老太面色微变，“我又不认识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口我林家发达上门找麻烦的人。”

话虽是这么说，只是抱着孩子，使不上劲，到底还是开了门。

沈芷郁看向这位曾经侍奉过母亲的妇人，显然这些年过得极好。

一袭鸦青色直襟衣裙，头上戴着银钗，竟是比吴大嫂都看着要年轻两分。

她扯了扯嘴，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林老太看着主仆二人，心里忐忑，面上却带着些微不耐烦，“沈姑娘，我确实不认识你，这高岭村也不只我这一户姓林，你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沈芷郁笑了笑，却没理会这话，反倒是吐出一个名字，“凝青。”

这是母亲曾在信中提笔写过的名字。

一瞬间，林老太面色大变。

也没管挣扎着要下去的孙女，忙后退几步。

见此情状，沈芷郁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凝青姑娘还记得。”

“当年你侍奉从京都来此养病的我母亲，尽心竭力，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一谢你。”

霎时，一道惊雷响彻，林老太猛地看向眼前之人。

唇畔嗫嚅了几下，“姑娘——客气了。”

见她终于承认，面上灰败，沈芷郁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却更冷了几分。

淡淡说道：“不让我们进去？”

像是才回过神，林老太也没了方才的气势，后退了几步，弯着腰将两位贵客请了进来。

泡茶、上茶。

待一切都摆好，林老太忽地打了个激灵，这么些年的养尊处优，却还是没改掉她的那些伺候人的习惯。

这些年，那些人看着她衣着光鲜，却不知晓内里她多么的惶恐。

“主子，喝茶。”

醒竹从林老太手里将茶接过，又转身递到沈芷郁面前。

沈芷郁接过，闻了闻，微微扯唇，“茶汤碧绿，卷曲如螺，倒是好茶。”

“哪里哪里。”林老太脸色一僵，嗫嚅道。

她往日侍奉主家，自然是了解茶道，只是这会子心神不宁，倒没想到这么多。

被对方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又忐忑起来。

沈芷郁没去管自己一句话，又叫林老太神情突变。

“凝青姑娘的孙女倒是有福气。”

将茶搁在桌子上，看着在一旁自顾自玩耍的小女孩，语气意味不明。

林老太微微色变，早些年因为木棍敲裂的膝盖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泛着刺疼，几乎让她就这么跪下去。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语无伦次的，慌不择路地道：“您想做什么，都冲着我来便好。”

沈芷郁看着矮身颤抖的凝青，面无表情。

林老太知道郁氏。

多年前，沈家庄子招人，说是新来的主子不好伺候，竟然将庄子里的人都打发走了，要重新招人。

那会儿她走投无路，便想着去试一试。

最后却成了侍奉夫人的婢女，还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凝青。

新主子也不像是外头传言的不好伺候，是个极其温柔又和善的貌美女子。

那会她同主子很是亲近，还暗暗为主子鸣不平。

然而，一切都结束在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