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展被这种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他双手抱胸，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这军营里面的大夫可和寻常大夫区别甚大，甚至能比于山上的大虫。

那几日他打了孙二，被军医冷待的时日，时常腹泻不止。

这也是方才他怀疑对方莫不是在药碗里又下了什么泻药的缘故。

那大虫，不，大夫并不知道对面的人在心底如何编排，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有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你昏睡这几日，宋行将军可是回来了。”

宋行！

见对方瞪大了眼睛，大夫哼着小曲，端着空碗出去。

萧展靠在床头，眼底是豁然开朗。

要不说这几日没人来询问，也没人来找麻烦，原来是宋将军回来了。

其实他也未曾想这几日他都在昏迷之中，哪怕是有人来了他也不知道。

……

曲关地牢门口。

宋行和副将往里走。

门口的将士站得笔挺目不斜视。

寒风带起了宋行的大氅，周身的煞气叫人发颤。

宋行拧着眉头边走边道:“赵世昌人呢。”

“按您的吩咐，赵将军被看押起来。”身后的前锋营统领说着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将军，这赵世昌毕竟是副将，虽有失职，但不至于通敌。”

“待本将查清楚了，自然会把他放出来。”宋行神情漠然，“若是叫我发现了军中有人通敌卖国，定然要将他活剐了。”

那前锋营统领也不敢再说话。

地牢里，关押着这几日从军营之中清理出来的可疑人。

宋行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往后递了过去，看一下牢房里的几人。

萧展昏迷的这段日子，军中的确是风声鹤唳。

那枚铁蒺藜的作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大将军亲自发话，监察营在各个营地来回审查，竟然是抓了四五个人。

宋行眼中泛冷，这多年未有战事，军营漏的跟筛子一样，可疑之人竟如此之多。

他朝一旁的小房间走去。

有一人被绑在木架上，手脚全部被木枷扣着，此时垂着头，一动不动。

身后的监察营统领低声回禀，“此人便是我们细查之下最可疑之人，只是经过多轮刑罚，仍是拒不开口。”

他面色带上一些惭愧。

“把人泼醒。”宋行道。

一旁的守卫拎了桶水进来，往木架上一泼。

秋日的水虽不如冬日里寒凉，但却也将人冻了个激灵。

那奸细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面容带着煞气的人，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杀了我吧。”

宋行没急着开口，反倒是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垂着眼睛看着面上带着些许愤恨的奸细，声音中带着血气，“陈大壮，云州人，家中尚有老母一人，半年前辞别妻儿从军，而后辗转到曲关戍卫。”

宋行看着猛然抬头的陈大壮，漫不经心地抬起了手，手上正拿着一个香囊和金子打造的长命锁。

他随意地扔了过去。

“这是从你床铺上找到的，看看认识吗？”

陈大壮猛地扯动手腕上的枷锁，“宋行，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妻儿是无辜的。”

“宋行，你得意什么，你不过也是个卖主求荣的奸佞小人，如今做了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可还记得雪山一战数万人埋骨，大魏可没第二个萧如胤。”

那被绑在木架上的奸细冷笑着，又道：“难不成你真以为曲关现在这位皇子，北狄定然能攻破曲关。”

走到地牢门口的一行人停住脚步，回首的年轻人放在侧边的手微微紧了紧，面色铁青。

地牢里鸦雀无声。

宋行沉默了一会儿，漠然冷笑，“看来妻儿对你也不是很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从不给奸细第二次机会。”

说完便甩袖往外走去。

一旁的前锋营统领几欲张口，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转过拐角，便看见萧如璟一行人站在原地，他目光一顿，冷冷地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径自离开。

萧如璟脸色青了白，白了红。

“他这是什么态度？”

萧如璟抬起手指，胸口气的上下起伏。

身后人弓着腰，谄媚道:“殿下，您消消气，宋行他就是这种人。”

而后前锋营统领也从里边走了出来，看见这番场景也是微微一怔，上前行礼。

萧如璟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旋即压下心中的怒火，温和笑道:“侯统领，辛苦。”

前锋营统领也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只是这人却软硬不吃。

平日里礼节从不出错，但却也对他这个三皇子敬而远之。

心头暗恨。

前锋营统领不知道对面的三皇子在想些什么，他老老实实地行了礼，没等三皇子再开口，便直愣愣地说道，“殿下，这地牢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是出去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三皇子面色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也好。”

便直接甩袖离开。

侯祥兴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奸细有句话说得倒是对，这三皇子可比不过五年前的太子殿下。

只是这皇家的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统领来置喙。

吩咐一旁的守卫将奸细看住，以防他自尽，他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

萧如璟藏于袖中的手狠狠地捏着从京城来的诏书，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地牢。

他本是找宋行让对方派一队骑兵护送自己回京，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叫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前锋营统领。

“宋将军？这会儿可能在赵将军那……”

想到被看押在自己房中的赵世昌，他微微摇了摇头，看着三皇子说道:“殿下若是没有急事，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

萧如璟脸色阴沉了一瞬，他日若登临皇位，定然要让这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温和地点了点头，“自然，将军公务繁忙，自是不便打扰。”

前锋营统领瞥了一眼温和的三皇子，确认对方当真不会去打扰，便转身离开。

三皇子到底还是难成大器，只知道用温和伪装，但却忘了这里是军营，可不是使这种温和手段就能收买人心的。

到底是比不过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