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凝滞。

沈芷郁挑了挑眉，轻笑两声，清冷如玉的声音带着森冷寒意，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坐于榻上的宫装女子面上闪过的慌乱，才不紧不慢道：“不知娘娘召见我是有何事？”

婉贵妃面色青了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道：“沈家教出来的好女儿，擅闯宫闱，不知礼数。”

带着指套的手抓起案上的瓷瓶便砸了过去，沈芷郁面色一凝，就要躲开，手腕却一个大力传来。

她被拉到一人身后。

“婉贵妃这手看来是不想要了。”来人一身杏黄暗绣龙纹锦袍，唇角平直，眉目冷戾，漆黑眸子里满是杀意，叫人看得心头发颤。

殿内死寂，被丢出来的瓷瓶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沈芷郁脚边。

见状，婉贵妃微眯了眯双眼，她倒是没想到太子竟是来得这样快。

她面上带着冷怒，道：“本宫倒想问问，太子这是强闯后宫，又作何解释。”

萧如胤面色淡淡，漆黑眸子，深不见底，没说话，只微抬眼皮瞧了一眼，便让婉贵妃如同窒息一般，喉间话语瞬间止住。

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孤来找自己的太子妃，贵妃有何意见？”

轻描淡写的模样叫婉贵妃心头暗自咬牙，对方分明在说，有意见又怎样！

婉贵妃脸色变了变，冷笑着说道：“本宫不过是有些无聊，便找沈姑娘进宫说说话罢了，太子实在太大惊小怪了。”

“是吗？”

沈芷郁从萧如胤身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方才婉贵妃砸人的瓷瓶。

瞧着对方面色难看的模样，淡淡道：“那贵妃娘娘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叫芷郁大开眼界。”

婉贵妃本想发怒，但却扫过沈芷郁手里拿的玉瓷瓶，瞳孔一缩，方才在气头上，竟然是随手将此物丢了出去。

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面上带上几分歉意，“是本宫今日心情不好，倒是劳累沈姑娘了。”

沈芷郁挑眉，看了一眼几乎变了个人的婉贵妃，仿若不经意地抛了抛手中的瓷瓶，见对方目光扫过，带着几分紧绷，若有所思。

她语调轻松，话却带着刺，“看来贵妃不仅不懂待客之道，连表达歉意都这般不通礼数。”

婉贵妃瞬间勃然变色，正要发怒，却又像是顾忌什么，勉强笑了笑，“本宫定然备上厚礼以表歉意。”顿了顿，又道：“沈姑娘手里的瓷瓶是本宫为陛下准备的，还请姑娘交还给本宫。”

陛下服用？

沈芷郁心头闪过疑虑。

想到方才瓷瓶中滚落出的丹药气味，心头万千猜测闪过。

试探地问道：“这药丸看着奇异，不知是何功效？”

婉贵妃抚了抚腕间的玉镯，勾了勾唇，“不过是一些养气补神之物罢了。”

她抬手将瓷瓶拿回，而后便下了逐客令，“本宫还要去见陛下，让宫女送二位出去。”

看见婉贵妃拿回瓷瓶松了口气的模样。沈芷郁垂下眼，鼻尖萦绕不散的古怪气味让她下意识没开口再问。

没等她再想，萧如胤便已带着她离开了婉贵妃宫殿。

冬日陶陶，雨雪冥冥。

宫门一行大雁南飞，琉璃瓦下寒霜凝成露珠，倏地滴落，靠在大红柱子下的绿衣太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殿门被推开，暖意拂过，让人下意识往里侧靠了靠。

冬日里，总是最难熬的，外头雨雪纷飞，偏偏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又不能穿得太臃肿，只能穿着薄衣衫，尤其是像他这种在外头站着的，只能靠抖。

绿衣太监眼神羡慕地看着在养心殿内伺候的同僚，身子不由自主地又往门边靠了靠。

顺德端着太医院的呈上来的膳盒，走进殿内，门外飞雪星星点点飘进殿中，又很快融化。

吱呀一声的关门声音遮盖住了里头不断传来的咳嗽声。

顺德将药碗端出放在御书案上，又将果脯一一摆好。

自从上次陛下身体不适以来，太医院便常年煎着药，温养陛下的身子。只是到了冬日里，陛下身子总是弱上几分。

“咳咳，咳咳咳！”

皇帝拿着手帕捂着唇，却还是溢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陛下，”顺德连忙将药碗递了过去，“太医院那边煎好的药，奴才一刻都没离开。”

皇帝勉强止住咳嗽，将药碗拿过，仰头喝下。

而后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良久，才道：“贵妃送来的药呢？”

顺德迟疑了片刻，道：“奴才方才看过，那药已经一颗不剩了。”

殿内沉寂，忽的瓷碗被摔在地上，“那还不让人赶紧送来，咳咳咳……。”

皇帝手撑着桌案，不断溢出咳嗽。

冬日里总感觉胸闷气短，但神奇的是那药吃完，他却通体舒泰，只觉得整个人都轻盈几分，从以往的几日一粒，到如今的一日几粒。

现在突然听说药没了，心中抑制不住的烦躁。

“奴才这就去问。”顺德诚惶诚恐。

只是，还没等到顺德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稀里哗啦的东西被扫落在地上的声音，墨汁飞溅。

“陛下！”顺德脸色煞白，嗓音下意识地尖锐惊呼。

皇帝瘫在龙椅上，面上苍白，突然吐了一口黑血。

“快！传御医！”

养心殿内，顿时乱成一团。

顺德心里一个咯噔，看着地上摔碎的瓷碗，心惊不已。

莫不是太医院这药……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面色凝重，一把拉住自己手下的小太监，低声快速道：“快，请太子进宫，机灵点，别被人察觉。”

小太监郑重地点了点头，趁乱离开。

……

帷幔低垂，殿内昏暗寂静，瑞金炉里燃着沉香，青烟袅袅。

帷帐外跪着一群人，皆是大气不敢出。

皇后冷着脸，看着底下无一人敢开口的一群人，眼底嘲讽愈发浓重。

一个个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

最后还是太医院正出手，才勉强阻止了陛下毒性蔓延。

萧如胤同沈芷郁从外走来，便是看到这样一幕，一时间眉头紧皱。

“母后，父皇如何了？”

皇后这才柔和了气势，但是面上的担忧却没半分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