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藏龛。”悟能说道。

厚重石门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封闭密室，四壁无窗，唯一的光源，正是正中那座三尺高的佛龛。

一块金色卷轴，悬在龛后石壁中，被三根铁钉和一道淡红符线强行固定。

黎州一眼便看出来，这不是供品，是封物。

“这玩意封着什么？”他问，声音平静。

悟能走上前，伸手在卷轴前方轻轻一抹，咔嚓，铁钉自动松动，红符断裂，卷轴应声而开。

卷轴展开的一瞬间，整间密室的气温骤降。

苏夏本能地退后半步，而黎州则向前一步，目光死死锁定那张纸上的文字。

名字，密密麻麻的名字。

金纸为底，黑字刻印，最上方写着四个古体大字：选祭之名。

而下方，赫然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记录条目。

第一行：黎州（代号：鬼鞋）

第二行：苏夏（代号：鬼纹）

第三行：李正国（灵异局特勤，鬼铃）

第四行：赵列强（灵异局成员）

第五行：林楚（灵异局成员，状态：已选）

后面还有很多名字，有的是灵异局编号人员，有的是未登录的普通身份，还有一些，被红线横划而过。

苏夏头皮一紧。

“怎么会有我们的名字？”她声音低到发颤。

“这金卷，是用来记录祭品名册的。”

“每一次神像复苏前，都必须完成一次血祭。你们看到的佛像睁眼，不是异常。”

“而是启动。”悟能解释道。

黎州目光不动，但眼底寒意渐浓。

他扫过金卷，从头至尾，每一个字都没有错漏，甚至连灵异局的编号顺序都没写错。

“这卷轴，谁写的？”

“不是人。”悟能平静地说，“是规则刻的。”

“白龙古寺这片鬼域，它不是为了防止鬼扩散。”

“它本身，就不是封印场。”

“它是选祭地。”

“一个用于圈定、锁死、收割因果之地。”

苏夏狠狠一皱眉，“什么意思？”

悟能看她一眼，“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人莫名其妙被困进来？”

“只要与这片区域，在某一条命线、某一条记忆、某一个仪式中，发生过交集。”

“他们的名字，就会被写上。”

“因为在这座寺的规则眼里，你与它牵过一线，它就要索你一次命。”

苏夏脸色苍白，黎州却没有任何表情。

黎州轻轻拨开金卷最下方，背后夹着一张极薄的旧纸。

不同于金卷的沉稳庄重，这一页符纸表面残破斑驳，符印线条断裂，似是被硬生生撕裂下来的一角。

纸上浮着淡金灰色的印痕，墨迹已退，大半咒纹已看不清，只剩中心位置，依稀可见一枚模糊的神明印痕。

印痕是圆的，内刻六角，外绕咒文，不像常规封咒，更像是……某种古老意识的界锁印。

黎州低声道：“这张……是什么？”

悟能没说话，只是缓缓靠近，望了一眼，面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沉默片刻，低声道：“这东西……是旧神封咒的残片。”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整张封神卷轴的碎角。”

“我们这些守寺人，祖上传下来的口述残卷中提过一次这符，专门用于封锁神明意识。”

苏夏死死盯着那道圆形印痕，忽然道：“神明？你说这寺里，供的是神，不是佛？”

“佛是躯壳。”悟能目光沉了下来，“真正的问题，是它里面封的意识。”

“你们看到的神像，只是假佛。真正的神，还未醒来。”

他指着那张残符，“这就是关键。”

“封锁神明意识的阵印残构，完整符阵被切散成三十六片，分别嵌入三十六尊佛像内部。”

“只要这三十六片不能拼合，神就醒不了。”

苏夏脸色瞬间发白，“你是说，神像复苏跟这有关？”

“对。”

苏夏脚步一顿，忽然望向佛龛左下角的石壁。

那里原本是一块普通龛座，但角落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凹缝，像是曾经被人为开启又再次封闭。

她目光一沉，屈膝蹲下，指尖轻敲。

咚。空响。“这里是空的。”苏夏低声道。

黎州微微偏头，“动手。”

苏夏不再犹豫，取出封咒短刃，顺着石缝一点点撬开。

咔一声闷响，石板裂开一角，一道狭窄的暗层缓缓暴露出来。

昏暗的油灯下，苏夏只看了一眼，整个人脸色就瞬间白了。

“黎州……你过来看。”

黎州走近，低头看向暗层内部。

那是一尊缩小版的佛像，盘坐于密室角落。

不同于外面那些神像，它的面容几乎是真人比例，皮肤光滑，手印呈拈花状，佛面低垂。

只是这佛的肤色，是诡异的金色。不是镀金，是皮肤本身已然金化。

黎州蹲下，伸手抬起那尊佛像的头颅。

下一刻，苏夏惊叫出声。

那佛像的面孔赫然是林楚。

林楚的脸完整无缺，七窍已闭，眼睑紧闭，神情痛苦而僵硬，眉心还残留着一道细小的血咒印。

“林楚……”苏夏声音颤抖，“这怎么可能？”

黎州没有说话，他将那具佛像轻轻放回，目光冷静地扫过林楚脖颈与手腕。

皮肤不是普通的尸体僵化，而是活人被金化后的定格。

那是某种规则性的转化，不是腐败，不是尸变，而是一种重铸。

“他不是被杀死的。”黎州低声说，“他是被转化了。”

“从人，变成佛体，不是供奉，是容器。”

悟能沉着脸走过来，看了一眼那张已不再人类的面孔，轻声道：“这是……失败的祭品。”

“被选中，又没能撑过规则锁定的人，会被带入神像体内，作为意识寄宿的中转。”

黎州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林楚，是被当成了假佛的一环。”

“失败者，将成为神之容器。”

苏夏浑身一寒，后退半步：“也就是说……林楚已经不算活人了？”

“不。”黎州抬眼，“他不是不算，他已经不是了。”

“他的意识已经被规则剥夺，现在你看到的这具佛，本质上是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