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瞳孔一缩，忽然意识到：“她不只是模仿我，还要模仿我的鬼。”

黎州也看出了这一点。

“……她要吞断纱。”

话音未落。

苏夏忽然仰头，剧烈地吐出一口黑血。

“她在让我变成——鬼的一部分。”

“她想连我一起吞了！”

苏夏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话音未落，一道透明的血线在她额角炸开，如蛛丝般扩散，沿着面部神经爬满整张脸。

苏夏已然瘫倒，断纱几乎全被抽走，只剩一条影子还贴在她脊骨上，如废纸挂在风中。

黎州缓缓抬头，看向前方那女鬼拼接得半熟不熟的“苏夏面孔”。

她的五官仿佛用各种错乱的认知残片拼凑，嘴角在不停裂开。

“不能等了。”黎州低声说完，手指缓缓探入衣内。

他取出的是鬼笔。

鬼笔一旦写下，就不可逆反。

黎州手背上的血线缓缓浮现。

苏夏面孔已经模糊。

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瞥见了那支鬼笔。

她摇摇头，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黎州没有看她。

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将笔悬在空中。

轻轻写下。

但下一瞬，整片空间像被寒风灌入，所有人呼吸都滞了半秒。

那女鬼的脸——停了。

她正拼接到左眼的进度，忽然一顿。

断纱的身影骤然一震，发丝缠绕开始脱落。

“她的动作停下了。”悟能低声说，“规则……改写了。”

苏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但黎州的手，却抖了一下。

仿佛那一刻，不是他动了鬼笔。

而是——

鬼笔，动了他。

“你写了什么？”苏夏虚弱地问。

黎州没有回答。

他只是淡淡道：“她暂时不能继续了。”

苏夏低声问：“你修改了她的规则？”

黎州没有再说话。

他低下头，把鬼笔重新收回怀中。

但他的左手，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新的裂缝。

像是那一笔，写在了他自己身上。

手背上，那道被墨痕撕开的裂缝中有点点墨线，像血丝般从裂口蔓延开来。

苏夏艰难坐起身，脸色仍然苍白，她注意到了黎州的异样，咬着牙问：“你被反噬了？”

黎州抬眼看她。

“没有。”

苏夏眉头微蹙。

“你脸色……不太对。”

黎州偏了偏头，没让她看清自己侧脸——

那里，耳后皮肤已经泛起一层淡淡的墨色。

仿佛有鬼在他耳边低语，留下了印记。

“我没事。” 

黎州低声回应，声音低哑，却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站得笔直，把自己身体上的异样勉强掩盖了下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苏夏看着他那只手——指骨绷紧、指腹略微发白，掌心仿佛在强行压着某种不受控制的脉动。

苏夏想再问，却没来得及开口。

黎州忽然转头。

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向身后：“有人不见了。”

空气骤然安静了。

那原本应该站在他左后侧的身影——悟能不见了。

没有脚步声。

没有鬼气波动。

他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人呢？”苏夏声音一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靠着碎裂的佛像。

地上的李正国还在废墟另一边靠着残墙坐着，脸色比刚才更差，嘴角沾着血痕，眼睛半睁不睁的，像是处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

黎州蹲下身，声音低得像风：

“李正国。”

李正国缓缓睁眼，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很吃力。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悟能？”

“那和尚。”

李正国咳了一声，带着一点虚弱的笑：“你说那不声不响坐着的那个？”

“他……不是在你旁边吗？”

“你没看到他动？”

李正国摇头，神情模糊不清。

“我这会儿都快分不清人和鬼了。”

“耳朵嗡着，眼前都是影子。”

“我闭眼前，还看见他坐着。”

“……就坐着。”

苏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转身看向黎州，轻声问：

“他真的不见了吗？”

黎州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转了一圈，眼神扫过每一处地砖、每一缕残影。

——空的。

连佛珠都不见了。

哪怕是他坐过的地方，灰尘也像被抹平过一样，没有一丝凹痕。

黎州的声音缓慢而冷静：“他消失得太突然了。”

苏夏突然压低声音问道：“黎州——你觉得他到底是什么人？”

黎州淡淡道：“现在还不能判断，但他是在我动用鬼笔之后消失的。

苏夏捂住额角：“你觉得他是……”

黎州未置一词，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

忽然。

“……人——间——望——断——天——涯——”

那道女鬼的歌声。

——停了。

不是像先前那种突然中断的暴力式“哑声”。

而是很缓。

很轻。

像一条挂在空中的丝带，被某只无形的手慢慢拉走，拉得越来越远，越远，直至听不清了。

一瞬间，周围连同空气的“紧绷感”都像是松了一点。

苏夏神色一变，刚要抬头。

“别动。”黎州忽然出声。

他的语气极轻，却像一道压在神经上的钢丝。

“她不是消失。”

“是……‘变了’。”

苏夏浑身一震。

黎州站在那里不动，眼神却变得极冷。

“你听见了没？”

“她的歌——没有唱错。”

“也没停顿。”

“是——被拉远了。”

李正国也听见了，他缓缓抬起头，满脸冷汗：“不对劲。”

“她好像还在唱。”

“可我听不清了。”

“就像……”他喉咙发紧，“她在另一个地方唱。”

黎州垂下眼，语气带着一点难得的冰寒：

“她想逃走。”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不是鬼气的侵蚀波动，而是——空间边缘开始模糊。

众人脚下的灰砖地像是被谁拿刀刮了一遍，边角变得模糊，渐渐露出下一层空间。

苏夏抬头，脸色发白：“她这是……要转移了？”

“不是转移。”黎州低声说，眼神却直直盯着前方那片逐渐模糊的区域。

“她要从这里逃出去。”

苏夏猛地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

“我去抓她。”

黎州忽然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

“你不能去！”苏夏当即出声，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她还没走远。”黎州，“这是唯一的时机。”

“你手上还有伤！”苏夏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觉得我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