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望着她,眉目仍然沉静。
“……对。”苏夏紧皱眉头,“我不许你这么干。”
李正国也在这时候挣扎着站起身,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他嘴角还沾着土,眼睛红得快要滴血:“黎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那你想死吗?”黎州反问。
他声音不高,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体内那只鬼,快压不住了。”黎州看着他,“如果没法让它重新平衡,你会死。”
“而现在……”他抬起手,那只手背上仍残留着裂缝,血与墨线交织。
“唯一能平衡你的办法,就是再塞一只鬼进去。”
“你疯了……”李正国喃喃道,“你他妈是疯了……那是一只女鬼!”
黎州淡淡道,“我能控制。”
“你控制个屁!”
李正国忽然吼出来,一口血喷到地上。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我不需要你救我!”
空气中,那缕逐渐远去的歌声,仿佛在被谁无声牵引着,已经快听不到了。
它仍在唱。
只是隔了层空间。
像是站在雾后,站在梦里,站在一片无人知晓的阴影中。
“我必须去。”黎州语气毫无起伏。
“黎州!”苏夏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你冷静点!我们可以想其他办法——我们还有时间!”
“可李正国没有了。”黎州回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谁也无法动摇的确定。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甩,竟然强行震开了苏夏的手。
“你以为我会死吗?”黎州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一瞬间,苏夏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总是一言不发、冷静如冰、像是能掌控一切的男人。
黎州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已经模糊得几乎消失的空间。
女鬼的歌声也快断了。
“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黎州低声说,像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周围的空气,仿佛就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夏手一抖,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前冲,拦住了他。
“你不能去!”
黎州没有推开她,只是看着她。
“你知道她在逃,”他说,“你也知道我说得对。”
黎州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看向另一侧。
李正国咬着牙,额头青筋跳动,刚刚吐出的血还未干透,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碎裂的佛像上,溅开一片冷光。
“你别看我。”他声音低哑,几乎咬碎了牙,“我不会让你去送命。”
黎州却淡淡地道:“你死了,才是送命。”
“你知不知道……”他目光沉静如水,“你现在的状态,是被第一只鬼逼到临界点了。”
“你体内的压制已经濒临失控。撑不了几分钟。”
“我知道。”李正国吐了口气,神色痛苦,“所以我现在闭着眼,压着它,不敢乱动。可你要塞第二只鬼进我体内,你是在赌我疯不疯?”
“不是赌。”黎州打断他,“是权衡。”
“你疯了。”李正国低声说,“你真的疯了。”
“你以为你是神?那女鬼如此厉害,你抓得住那只鬼?你抓得住,老子就能压得住?”
黎州没有回应。
只是缓缓走到了两人面前,站在那裂开的空间边缘。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地砖像是被鬼气灼蚀得失去了颜色,裂缝里流出墨色的影子,像血一样缓缓蠕动。
“你错了。”
他忽然说。
“她现在不是规则完整的女鬼,她已经变弱了。”
“否则刚才就不是歌声变远,是我们全死。”
苏夏眼中一震。
李正国也猛地睁眼,神情惊疑。
“我说过,她在逃。”黎州目光落入那空间深处,“一只完整的鬼,不会逃。”
苏夏倒吸了一口气。
“你是说——”
“我已经改写了她的规则。”黎州平静地说。
“我有把握控制住她。”
空气一瞬间沉得像铁。
“所以我们更不能让她走。”黎州淡声道。
李正国的呼吸重了几分。
“我不想活着被一只鬼吞了。”他咬着牙,“可我更不想……看你死。”
“我不会。”黎州轻声说。
这句话一出,李正国闭上了眼。
“你……去吧。”他声音沙哑,“老子……赌你一把。”
“要是我疯了,就让我也带你下去。”
黎州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而空间深处,那缕歌声依旧若隐若现。
“……人——间——望——断——天——涯——”
风忽然停了。那本就不属于现实的风,也像意识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黎州缓缓踏步,迈入裂缝。
下一秒,整座古寺的空气仿佛骤然收紧。苏夏直觉呼吸都困难了一瞬,勉强才稳住身体。
裂缝之中,是模糊的阴色光晕。
黎州站在那片被歌声填满的空间里。
他能感觉到声音像潮水一样压过来,每一声都像是一只鬼在耳边轻语,带着腐朽、冰冷、死意未尽的潮湿气息。
可他并不慌张。
他站在那里,像是沉进死水里的一块沉石。
耳后还残留着那道墨色印记,仿佛那支鬼笔仍在无声提醒他:你还欠下一笔。
但他现在,不会再写。
“三分钟,足够了。”黎州闭上眼,神情带着几分志在必得。
他之前用鬼笔对规则做了一个微妙的调整。
女鬼必须在3分钟内完整唱完一整首歌,且未唱完前不得杀人。
而在这3分钟内,黎州拥有绝对的被动保护。
“倒计时——开始。”
黎州睁开眼。
目光直直望向空间尽头。
——那女鬼正立在一座模糊石像前,身影斜倚,仿佛下一秒就要消融进阴雾之中。
但她忽然僵住了。
她察觉到了。
有人——篡改了她的存在方式。
那只女鬼猛地偏头,脸上的空洞重新蠕动。
鼻子、嘴巴、眼睛,全都歪斜着,在她脸上像蛆虫般挤出。
她张嘴,继续唱:
“……人——间——望——断——天——涯……”
但这一次,她的歌声不再拖沓。
而是加快了。
她知道自己被设限了。
苏夏站在原地,望着黎州的身影消失的那道裂缝,手心早已渗出冷汗。
“他是……真的要赌这一把。”
“要是那只鬼杀了他怎么办?”
李正国面色极差,咬牙道:“不会,这家伙从来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