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不属于任何活人的、早已被死气腐蚀干净的脚。

骨骼白得发青，脚趾甲泛着金属光，密密麻麻的黑色脚印从鞋底逆流而出，像是有人倒退着从地狱走来——

“杀——”

女鬼发出一声尖啸，脸上的两半嘴巴拼命张开，竟又吐出一段新的歌词！

“人——血——染——红——雨——中——伞——”

“她在换词！”李正国惊呼，“她要突破规则！”

“来不及了。”黎州淡声道。

他抬脚，一步——踏下！

“啪！！”

那一声像是重锤砸在鼓膜。

那只鬼鞋落地之处，整块鬼域像是被压缩，空气中浮游的阴雾直接凹陷下去一大片！

那是——鬼鞋的压制能力启动了。

女鬼的身躯猛地一颤，黑发被死死压在地上，整个人像一张纸被拍到了地面。

“第二步。”黎州再踏！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体表浮现一丝丝墨色裂纹，像是被鬼笔侵蚀未愈的余毒在体内反噬。

但他不在乎。

这只鬼，必须收。

“哗啦啦——”

女鬼挣扎得愈发疯狂，石像已经彻底裂开，内中竟流出墨色血液。

苏夏猛地咬牙，右手拍出！

她的掌心浮现一面刺有锁目符文的咒轮。

轰！

半空中浮现一个巨大的鬼眼，咔嚓一声闭合！

那只女鬼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怒吼，双眼同时炸开，血浆四溅，整张脸瞬间扭曲如同被拧干的麻绳。

——她盲了。

“现在！”

黎州低喝，第三步，踏下！

鬼鞋落地，震荡整片空间！

“第三步，夺魂——”

砰！！

歌女的身躯骤然僵住！

仿佛整张人皮被钉死在了地面，血液凝固，歌声彻底消失，连空气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停了时间。

歌声彻底消失。

连空气，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整个鬼域此刻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死寂中，歌女那张已经被绞碎的脸，还维持着“唱歌”的最后姿态，嘴角撑到耳根，残存的舌头挂在半空，带着些许墨色的血，滴落在地。

啪嗒。

啪嗒。

每一滴落下，都带着一点回音。

“成功了……”苏夏声音沙哑，一句话说完，整个人踉跄后退两步，撑着咒纹墙壁才没倒下。

“她没消失。”李正国低声说，眼神死死盯着那片压缩空间的中心。

“她……还在。”

“她只是动不了了。”

苏夏看向黎州，嘴唇抖了一下，“你打算……收她吗？”

黎州站在原地，没说话。

那一刻，他像是一尊石像，站在压死歌女的“禁歌阵”中央，衣角无风自起，靴底残留着黑色的印痕，一道道从鞋尖延伸出来的墨线，仿佛还在缓缓蠕动。

他没有回应她的问题。

因为他知道——

他，收不了。

这不是因为他没本事。

而是因为他已经拥有了两件灵异物：鬼笔、鬼鞋。

且这两件本身就有冲突。

再多一只鬼，可能不是强化，而是“引爆”。

他抬头，目光落向裂缝之外。

“李正国。”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问天气，“你敢不敢御第二只鬼？”

空气，骤然一紧。

苏夏猛地转头看向他：“你疯了？！”

“他连第一只鬼铃都快压不住了！”

“他体内已经临界，再御一只……他会死的！”

“你想杀了他？”

黎州却没有理她，只是看着李正国。

他的目光清冷，甚至没有太多情绪。

“你御了鬼铃后，听觉系统已经部分异化，神经图谱开始重构。”

“她，是最适合你的第二只。”

他顿了顿，语气低了一点。

“我能封住她三分钟。”

“但之后，她就会反噬。”

“你要是不能压住她——她就会吞了你。”

李正国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

他手里，那只老旧的铃铛还在轻轻晃动。

叮铃。

叮铃。

那声音细微，却像是一只眼睛，在窥伺着鬼域中心那张“断唱”的脸。

“你想让我，御她？”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

“你不是说，御两只鬼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会死？”

“是。”

黎州依旧那副冷静得让人窒息的模样，“但你已经压不住鬼铃了。它已经在你体内躁动了。你体内的平衡正在瓦解。”

“如果不马上补一只——你撑不过十分钟。”

李正国沉默。

苏夏猛地转身看向他，“你别听他的！他根本就——”

李正国忽然开口了，打断了她。

他看着黎州，笑了一下，笑得像个快死的人。

“我本来就快死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体内现在每一口呼吸，都像有一只鬼在啃我肺。”

他咳了一下，嘴角又涌出一丝血沫。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疯了。”

“但我知道……”

他抬起头，盯住黎州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他妈不会白送我一只这么狠的鬼。”

黎州终于点了点头。

那动作轻微，却像是末日判官落下的一锤，冰冷、决绝，没有一丝人情温度。

他盯着李正国，语气忽然变了。

“你要是能活下来。”

“就退出灵异局。”

“跟我走。”

李正国怔住了。

他原本还在咳血，眼角的血丝爬满眼白，那一句“你他妈不会白送我一只这么狠的鬼”刚出口，还没喘口气，就被这句——“退出灵异局”砸得哑了。

“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州却不再重复。

他只是缓缓走近了一步，站在那片“规则封锁区”的边缘，整个人的影子拉得极长，被歌女的鬼气拢在脚下。

他的声音平稳得过分，像是读公告，又像是在下命令。

“我能让你活。”

“但你必须听我的。”

“你继续待在灵异局里，迟早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一样。”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低得几乎要和风混在一起。

“我救你一命。你替我做事。”

“这笔交易，划算。”

空气沉了一瞬。

这笔交易，的确是划算。

但李正国也是灵异局的人，难保他不愿意。

苏夏看了他一眼，皱眉，正想开口，却被李正国抬手打断。

“黎州。”他低声说，“你还真是他妈的——冷血。”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