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不能动手。

黎州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是要咬碎牙关。

“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灵异局的。”

“你不是御鬼者。”

“你也不是……正常人。”

那人却不理他。

他只是来到李正国面前，抬起手，一指点在了李正国的额心。

“别动。”他说，“我帮你调音。”

下一秒——“轰！！！”

李正国的身体猛地一震，体内所有的音符残响——炸开！

苏夏一惊，差点以为他要爆体而亡，可那些爆开的音符，在空气中没有消散，而是“倒流”！

它们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谱子改写了一样，一道道重新嵌回李正国的耳朵、喉咙、舌根、声带、脊椎！

每一个节点，都是歌女寄宿的位置。

那蒙面人的指尖轻轻一转。

李正国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属于他的——歌声。

“……人——心——血——冷——灯——火——枯……”

不是“歌女”的原声。

也不是“李正国”的声带。

而是一种融合后的、全新的调性！

李正国猛地睁眼！

他瞳孔中，浮现出一道裂开的音痕，像是一根琴弦，从他眼底斜斜划过。

他没有死。

“我……成功了？”他喃喃。

黎州没说话。

苏夏呆呆地看着那蒙面人，浑身僵冷。

“你到底……什么来头？”

“你不是人吧？”

“你连鬼鞋的压制都能跳过，你到底是——”

那人没有再回答。

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头一偏，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时间到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地。

他身影一晃，竟直接融入了虚空。

不是消失，是被抹掉。

像是一页写错的字，被从整个世界的页面里……擦掉。

只剩一张破纸面具，飘在空中，啪地落在黎州脚边。

黎州沉默地看了他离开的方向很久，才慢慢俯身，捡起那张面具。

纸面具很轻，像是用那种老旧殿堂里烧过的灰烬重新压制成的纸片，边缘还有一丝焦黑的痕迹。

他的指尖刚触碰上去，掌心里便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冰凉。

那种冰凉，直冷到骨头里去，像是被一只死去多年的手从掌心穿透。

苏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将面具翻过来，终于看清了那仨字。

——调音师。

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被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李正国也终于平缓下来，他原本浑身剧痛、七窍流血，此刻像是被某种力量彻底镇压。

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呼吸虽然粗重但稳定，眼神也一点点恢复清明，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极为痛苦的剖骨手术。

黎州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手指一点点摩挲着那张面具，许久之后才低声开口。

“这古寺……”

他的语气很轻，几不可闻，但苏夏听得清楚。

黎州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一种不是怀疑，而是“确认”的神色。

“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比往常更低，更慢。

苏夏一愣：“什么意思？”

黎州抬起头，目光扫了一眼四周。

古寺的空间看似已经安静下来，歌女的气息被强行压制，鬼域也在刚才那片诡异规则力量影响下塌陷、清除，理论上说，这座地方已经安全。

但黎州却没动。

他站在原地，眉心微皱，像是在听。

耳边什么都没有，风停了，墙上的灰尘没有再落下，佛像上的裂纹也停止了蔓延，整个古寺此刻就像是被冻结在了某个时刻里。

可就在这份死寂之中，黎州却忽然蹲下身，缓缓在地面上摸了一把。

他的指尖，在原本脚下站立的位置，摸出了一点极其细微的划痕。

不是裂缝。

而是字。

一串早已干涸的血痕，拼成了一行几乎要被石砖吞掉的残字。

“不可……离开……”

苏夏呼吸顿了一下。

“什么？”

黎州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在原地低头盯了几秒，然后猛地抬头望向古寺正殿的方向。

“你有没有发现，”他语气极低，“从我们进寺以来——”

“那个和尚，一直都没再出现过。”

苏夏脸色一变。

李正国也终于挣扎着坐起，整张脸苍白如纸，声音还在发抖，但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以为他早跑了。”

黎州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将那张调音师的面具收进口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灰尘，目光仍旧望向殿后的那条走廊。

那是和尚最初出现的方向。

也是……他最后一次消失的方向。

“我们被鬼困住的时候，他在。”

“歌女苏醒时，他没了。”

“规则改写、鬼域破裂、外来者插手，他全都不在。”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黎州声音很轻，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语气里那一丝从未有过的寒意。

却仿佛从脚底一直窜到后背，让苏夏后脊一凉，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鬼纹。

“你是说——他不是人？”

黎州看了她一眼：“我没说。”

“但我现在……必须确认他到底是不是。”

“这地方还没完。”

话音落下，他脚下一动，鬼鞋轻轻一响，落地那一瞬，石砖上的墨色残痕忽然一震，如同被某种规则共鸣激活。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已经抬步朝那条黑漆漆的走廊走去。

李正国刚刚恢复，面色难看，但还是咬牙站了起来，靠在墙边咳了两声，随后一瘸一拐地跟上。

“妈的……刚压完一只鬼，现在又找和尚算账？”

“哥们今天是真命苦。”

“你还能骂人，说明死不了。”

苏夏白了他一眼，手中鬼纹也开始重新运转，幽幽蓝光缠绕在指骨之间，像是在警惕着黑暗中下一次出现的规则污染。

三人沿着走廊慢慢深入。

光线越来越暗，墙壁上挂着的铜灯也早已熄灭，但空气却开始慢慢泛冷，不是外界温度骤降，而是那种……尸气。

混合着檀香、泥土、潮湿和……某种腐烂物的气息。

“别动。”

黎州忽然开口，声音像是卡在咽喉里的一片锋刃。

“你们听。”

苏夏屏息，李正国闭嘴。

古寺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念经。

苏夏的脸色瞬间僵住。

黎州站在最前面，神情一动不动，像是一块嵌在夜色里的石头。他低声说：“不是像是，是真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