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国倒吸了一口凉气，扭头就想骂一句，可声音却在喉咙里活生生咽了下去。

他听见了。

真的——听见了。

那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轻得像是落灰，但却带着种钻入骨髓的韵律，一遍遍地响起，像是有人在用极其平稳的声音，从极深极黑的地底，把一整部经文，一字一句地，挖出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那声音不是活人。

苏夏头皮一紧，声音发颤：“这……这寺不是荒了吗？哪来的和尚？”

黎州没有回答。

他只是朝前又走了两步。

声音，跟着近了一点。

原本像是从深井里传出的诵经，此刻，像是——就在走廊的尽头。

那道声音并不急促，也不凄厉，甚至语调里还带着一丝悲悯，可越听，苏夏就越觉得脑子发涨，像是被人拿锈针一点点往耳膜里戳。

“这声音不对。”她咬牙低声说，“像是从……很多人嘴里同时发出来的。”

“不是像，”黎州轻声，“是。”

“你们往上看。”

李正国下意识仰头，然后整个人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脊背“砰”地撞在了墙上，差点没站稳。

“操……操你大爷……”

他脸白得像纸，牙齿都在打颤：“这……这是……什么东西？！”

走廊顶上，那是一道斑驳的横梁——可此刻却像是一排……绞刑架。

十几道身影，被铁丝穿喉，从梁上倒挂而下。

全是僧衣。

而且，僧衣整齐、面容腐烂，眼睛却睁得极大，脸朝下，齐刷刷地盯着他们三人。

那些和尚的嘴，一张一合地动着，发出的，正是那一段段……佛经诵念声。

但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神。

只有死。

李正国差点脚一软：“卧槽……这些是……吊死鬼？！”

“不对。”

黎州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是冰水拂过脊骨：“这些是鬼奴。”

苏夏面色一震：“你是说——被驯化的鬼？”

“对。”

黎州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排倒挂的僧人：“真正的鬼，不会反复念一段完整佛经。只有被植入特定规则、用于掩盖某种真相的鬼奴，才会被迫……一遍遍重复。”

“是规则污染的产物。”

“而且，是人为制造的。”

他声音刚落，那排倒挂的和尚——忽然停下了诵经。

下一刻，那些本该“死透”的鬼奴，忽然……齐齐睁大了嘴。

“吼——！！！”

一声似人非人的咆哮，猛地炸响在这条狭长的走廊里！

李正国头皮炸裂，骂都来不及骂，立刻拉起袖口露出手臂，手臂上——赫然刻着一道黑色咒纹！

“鬼兵起——！”

轰！

他左手一挥，一道浑身散发着血气的黑影直接从他身后跃出。

那是一具半腐不腐、穿着军装、戴着漆黑铁盔的鬼兵，身形诡异地歪斜着，手中拎着一柄铁斧，几乎在瞬间就挡在了李正国面前。

而那群倒挂的和尚，已经齐齐睁眼，像是被唤醒的死尸般“砰砰砰”地从梁上坠下！

他们落地的一瞬，没有痛叫，没有挣扎，甚至连姿势都一样，像是被某种操线者强制操控。

“杀！”李正国咬牙怒吼！

那具鬼兵“嘎啦”一声，像是关节错位，抡起斧头朝扑上来的第一具和尚劈了下去！

“嘭——！”

那和尚身形本就残破，斧头落下时，竟咔啦一声直接从中间劈断，黑血溅出，却没有一滴落地，全都被吸入了墙壁上的纹路！

苏夏神色一变：“这寺……在吸血。”

“对。”黎州眼中寒意更甚，“这就是祭坛结构。”

“这些鬼奴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祭的。”

“可我们闯进来了。”

“所以它们动了。”

而那边的战斗——已经越来越激烈。

李正国虽然有一只鬼兵，但数量终究有限，而鬼奴……却像是根本杀不完。

一具、一具，又一具。

那些和尚鬼奴没有声音，只有动作，动作死板却极快，每一具都像是已经死亡多年的傀儡，可在力量上却一丁点不弱，甚至比鬼兵还凶。

“操你大爷的，来啊！”李正国眼睛发红，手上的符咒连扯三道，全数贴在鬼兵躯体上！

“开凶煞——！”

“解三印——！”

“爆魂刃！！！”

轰！！！

鬼兵仿佛受到了某种激发，全身筋骨炸裂般膨胀，身形直接暴涨半尺，眼中两团绿火腾起！

一斧劈出——“哗啦啦——！”

三具和尚鬼奴同时碎裂，头颅飞起，落地之时，已变成了一团黑泥。

苏夏也动了。

她的“鬼纹”在这一刻猛地闪耀，全身灵能像是从骨缝里炸出来一样，一道蓝色的锁链虚影浮现，朝着另一具鬼奴缠去。

“缚灵！”

锁链缠上对方的一瞬，那具和尚竟猛地僵在原地。

而苏夏手中的另一只手指，却轻轻一弹：“裂！”

锁链崩断，化为锋锐蓝刃，直接将对方自下而上劈为两半！

“够狠。”李正国喘着气看了她一眼，“可以啊妹子。”

“闭嘴，快点清理，不能让这祭坛继续活着。”

而就在这时。

“——别动。”

黎州忽然开口，声音骤然一沉。

他还站在最前面，一步未动，但右脚下，竟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纹路。

那不是地砖碎裂。

而是——一个“佛陀”图案的咒印，缓缓在地面上浮现！

“他们不是来挡路的。”黎州看着那些死掉和尚鬼奴的尸体，声音冷冷：

“是血祭激活器。”

“我们杀得越多，阵法反而越强。”

他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所有碎裂的尸体，忽然间……开始蠕动！

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线，重新缝合！

“卧槽！”李正国脸都绿了，“还能重生的？！”

“不，是被用来召唤更高阶的东西。”黎州语气冰冷。

“这法阵，不是他们布的。”

“而是……那个和尚留的。”

苏夏浑身一震：“你是说……和尚是阵眼？”

黎州没有回答。

但他脚步已经一动。

“你们两个，往后退。”

“我要破阵。”

“靠你一个？”李正国瞪眼，“你别耍英雄啊，现在这诡东西不讲理的！”

“你不退，我死在这儿，你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