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州低头，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金丝鬼符——那是“鬼鞋”觉醒后形成的“第二纹印”，至今没用过一次。

“我这一招，是用命换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淡，但眼神……像是一把寒刀从夜色里拔出。

苏夏呼吸一窒，咬咬牙：“你快点。”

“你要真出事，我就——我就把你那身西装烧给你陪葬。”

黎州轻轻一笑：“那你可得先收好。”

话音落下。

他踏前一步，鬼鞋“咯哒”一声落地。

咒印炸开。

“——鬼笔，起。”

整个古寺，猛地暗了三分。

原本就被阴影吞噬的走廊，此刻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时间里剥离，四周所有光线、声音、温度……

全都像被丢进了一口幽深无底的井中。

苏夏屏住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在动。

像是脚下那道原本属于她自己的影子，在某一刻脱离了掌控，正在缓缓抬头，看着她。

“黎州！”她猛地低吼一声。

黎州没回头。

他正站在祭坛中央，脚下那道佛陀咒印已经裂成无数黑纹，像是某种早就埋好的咒语，正等着这一刻——被激活。

“太晚了。”他轻声说。

苏夏咬牙刚想冲上去。

可下一秒。

“……嗡……”

一声——“钟声”，响了。

不是铜钟。

而是那种……埋在土里的、用尸骨敲出来的“丧钟”。

它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反而低沉得像是某个已经被遗忘的神祇，在黄泉深处睁开了眼。

“砰。”

空气一震。

咒印炸开的同时，整座古寺的地面——猛地塌陷。

无数断裂的鬼奴尸体，在咒纹四散的刹那间，被吸入地下。

然后——

从那无数尸体残骸堆积的黑洞中心，缓缓……升起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和尚。

但他不是人。

他站在那，像是从整座寺庙最深处爬上来的“旧主”。

他穿着一袭极旧极旧的袈裟，灰白无色，破败得像是被火烧过的破布，手里没有禅杖，脚下也没有动静。

他就那样站着。

静静地。

低着头。

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他头顶那一圈“血痕戒疤”。

不是烧的。

是“削”的。

每一圈都深可见骨，像是拿刀刮出来的戒点，整整十三个，像极了一圈鬼眼。

“那是……”李正国声音一抖，咽了口口水，“……和尚？”

“不，是……鬼和尚。”

黎州语气平静，可眼底的戒备，已经沉如死水。

那不是普通的鬼。

那是——S级鬼。

一只“无解级别”的存在。

奇怪的是——

那鬼和尚，没有动。

也没有攻击。

他只是站在那儿，低着头，像是一尊破败神像，从地狱里被抬了出来。

而他面前的三人——黎州、苏夏、李正国——却没人敢动。

空气仿佛凝固。

苏夏喉头发紧，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变得迟钝、沉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一点点勒紧。

“……它为什么不动？”李正国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

“不是不动。”黎州眼神一寸寸收紧，盯着鬼和尚那垂着的脑袋，“是在等。”

“等什么？”

没人回答。

那鬼和尚依旧低着头，纹丝不动，就像一尊被挖出来的鬼神塑像。

可就是这“不动”，比任何动静都更让人不安。

苏夏咬牙：“我们不能跟它耗。”

“得……撤。”

她话音刚落，黎州忽然转头。

“往哪撤？”

李正国下意识往回看了一眼，指着来时的方向：“当然是——”

那句话，却像被扼住喉咙一样卡在了嗓子里。

“靠……”

他骂了一声，声音极轻，却带着一股不可置信的惊惧。

——原本的寺庙走廊，不见了。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堵漆黑的墙壁。

不是石墙，不是木墙，而是……

“影子。”黎州低声说。

“是我们的影子。”

那面墙，就像是由他们自身影子“投射”出来的重叠体，一层一层，交织在一起，贴在那看不清材质的墙上，像是有生命的墨水，不断地蠕动，仿佛随时可能——钻出来。

“别回头了。”黎州忽然出声，“你只要一确认，它就成真。”

“怎么又是这类规则鬼？”苏夏咬牙。

“没规律可循，乱套了。”李正国脸色发青，“这已经不是规则鬼，是……领域。”

“我们进了一座鬼的领域。”

空气像是被打湿的棉布，粘着人。

每迈出一步，地面便会轻轻地“响”一下，像是某种极遥远的风铃声，又像是有人在你耳边叹气。

“我们换个方向。”黎州说。

三人立刻转身，朝右侧的小廊冲去。

那是一条横向通道，刚刚路过时还空无一物，可当他们疾步冲入其中，走了不到十米，苏夏猛地停住了。

“怎么又……”

她低声骂了一句，回头——

身后，是鬼和尚。

还是那副姿态：低头，袈裟垂地，血戒深嵌。

他站在原地，仿佛从未挪动过一步。

可他们却……“遇见”了他。

“他是怎么……到我们前面的？”李正国脸上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往下滴。

“不是他在动。”黎州声音极低，“是我们在……回头。”

“什么意思？”苏夏皱眉。

“你有没有注意到。”黎州盯着前方那尊静止的鬼影，缓缓开口，“每次我们离开原地……脚下的地砖，都是同一块。”

苏夏猛地低头。

她脚下的地砖，裂痕呈“人字”形，中间有一道暗红的划痕。

她咬牙抬脚，朝另一边冲出五步，再看脚下——

同样的纹路。

一模一样的划痕。

像是他们根本就没动过。

“……我们不是在走。”

“而是在……原地打转。”

李正国的脸色几乎白成了纸：“这他妈是鬼打墙？！我们还带着两个鬼呢，怎么还中这种玩意！”

“他不是在前面等我们。”黎州语气冷得像是要结冰。

“他是……一直在我们心里。”

“这寺庙不是路，是环。”

“我们越想逃，越会——绕回他身边。”

苏夏猛地蹲下去，咬破指尖，将灵血划在地砖上。

可血痕落地的一瞬，竟如同被某种无形吸力拽入地面，“嘶”地一下蒸发了。

地砖依旧完好如初。

像是这地方，从不接纳“活人”的血。

“他到底要我们干嘛？”李正国眼神发红，几乎是怒吼出声，“老子贴了三道符，鬼都轰了，他却站那不动，这算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