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锁在了第一层域。”他低声说，“不能出去，也不能下沉。”

“整个寺庙像是在等什么。”

“等我们死，等佛珠闭环，等……”

“一个规则完成。”

悟能听到这，忽然笑了。

那笑容轻轻的，不带声，只是嘴角一歪——

“你们以为，这种走不出去，是鬼打墙？”

他回头看了看大殿，像是在讥笑整个空间：

“这不是鬼打墙。”

“这是活人自己——不想出去。”

李正国蹙眉：“什么意思？”

悟能转过头，神色莫名：

“你们有谁试过——闭上眼走？”

黎州抬起眼，语气淡淡：“你在开玩笑？”

“你觉得我们现在在玩？”悟能反问。

他走到殿中间，指了指那扇他们无数次想逃出的庙门：“那道门，看着是不是一直都关着？”

“对。”

“你们有没有想过，它不是真的关着。”

“而是——你们眼睛看到的，是假的。”

没人说话。

悟能继续低声道：“你们眼睛里看到的，是这寺庙想让你们看见的。”

“这地方不是被他掌控了，而是被他构造的规则笼罩了。”

“而规则是什么？”

“是人类能理解的东西。”

“看见、听见、触碰、嗅到……这些感官，是我们活着的证明。”

“可如果——这些感官本身被污染了呢？”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门？”

“可能你正看着的——是一道活人的脊椎。”

“你以为你在原地？”

“可能你早就在他胃里。”

李正国喉咙一紧，忍不住骂了句：“别在这儿阴阳怪气吓人。”

“我不是吓人。”

悟能慢慢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

“我是说——你们要想出去，就必须相信一个看不见的出口。”

“闭上眼。”

“走出去。”

“走，你以为的——门。”

苏夏一听，当即退了一步：“你是认真的吗？”

“闭着眼睛走出去？”

“那我们要是撞鬼上了怎么办？”

悟能咧嘴笑了。

那笑容像是血肉在裂开。

“你已经撞上了。”

“现在站在你影子旁边的那玩意儿，你以为是谁？”

苏夏顿时僵住。

她低头——

自己的影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截“头”。

那不是她的头发。

是一团湿漉漉的、滴着水的、倒垂的头皮。

苏夏的喉咙猛地一紧，发不出声音。

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但那团倒垂的“头皮”却像是活的一样，“啪”地一声贴着她影子的边缘猛地收缩回去，像是从某种规则裂缝中短暂探出的“误入者”。

黎州目光一沉。

“不能再等了。”他低声道，“越晚，它们就越重合。”

悟能没有说话，只是退到阴影角落，眼神死死盯着他们三个。

苏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缚灵锁链。

李正国手指还在发颤，但强行握紧，仿佛要把自己最后的理智压进骨缝。

黎州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

“闭眼之后，不许开眼。”

“也不要说话。”

“你会听见声音，看见假象。”

“别回应。”

“那不是真的。”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

可那不是正常的黑。

而是一种……像墨水浸透视网膜的黑，黑得过分，黑得像是灵魂被按进了一口井里，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剩下自己脚步在体内“回响”的那种黑。

黎州迈出了第一步。

“咯哒。”

地板砖像是玻璃裂纹被踩了一脚，发出极轻的声响。

第二步。

“咯哒。”

他觉得自己踩在某种潮湿的皮肤上，脚底有黏液。

第三步。

“咯哒。”

风，来了。

不是正常的风，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钻”进耳道的那种冷风，像是有人凑在你脑后吸气。

苏夏和李正国也紧跟着闭眼前行。

黑暗中，三人缓慢前进。

没人说话。

但每走一步，他们就感觉周围的温度低了一层，连鼻腔里都像被冻住，呼出的气仿佛能在喉咙结霜。

大约走了七八步。

黎州忽然意识到——

他们没撞到墙。

也没走出门。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空。

像是在走向一条长廊。

不对。

他明明闭眼前站在殿门前，只需三步就能跨出去。

可现在，他已经走了十多步。

他心头一紧，脚步却不敢停。

就在这时——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李正国。

“黎州……你是不是停下了？”

声音就贴着他后背，气息冰凉。

黎州一瞬间浑身汗毛倒竖。

“……继续走。”他低声道。

他知道。

真正的李正国，此刻不可能出声。

苏夏也不可能出声。

他们都听了命令。

而现在，在他耳后说话的“李正国”……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黏液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吐舌头。

又迈出一步。

脚下忽然扑哧一声，像是踩进了某种肉质层。

地面，开始变软。

黎州脸色骤冷。

“别走了……”

“你早就出去了……”

“睁开眼……”

“她……在后面……”

黎州不为所动，继续走。

越走，黑暗就越像是活物。

脚下仿佛陷入一层层胶质物中，每拔出一步，都像是从一张嘴里拔出脚。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左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

“咯哒！”

他猛地一跺脚，挣脱。

但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极短的画面——

一个女人，长发垂地，脖子被缠着铁线，倒挂在一口井边。

她的眼睛死死睁着，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

“救我。”

画面消失了。

黎州没睁眼。

但他知道——他们快到了。

“咔哒——”

最后一步。

耳边的风，停了。

所有低语，消失了。

他像是撞进了某个空旷空间。

下一秒，他低声说：“可以睁眼了。”

他睁开了眼。

四周是一片灰白色的石墙，没有灯，没有光，但能勉强看清轮廓。

地面是青色石砖，墙上刻着无数不知名的“骨文”，像是残魂嘶吼时留下的抓痕。

苏夏与李正国也先后睁开眼。

“这是……哪？”李正国低声问。

“不是殿外。”

黎州环顾四周。

“是……观音殿前的第一层壁廊。”

“这片区域，不属于佛陀。”

“所以我们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