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兴业的股票又不会在这里售卖。张晋又没疯，为什么要在这里排队睡七天？

魏勇愣了一下，“咱俩不排队么？”

张晋反问：“那么着急排队干什么？我问你，从下午摆摊到现在，几个钟头了？咱们兜里揣了多少，你心里有数没？”

魏勇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口袋，里面塞满了零零碎碎的票子，硬邦邦的。

“呃……我光顾着收钱跟递东西了，手忙脚乱的，谁还顾得上算这个……反，反正挺多的吧？”他有点不确定地说。

张晋伸出一根手指。

“马扎，卖了二百个，一个净赚三块五。多少钱？”

魏勇心算了一下，嘴里小声嘀咕：“二…二百个…三块五……七……七百？是七百吧？”

张晋又伸出几根手指：“方便面，连零带整三百五十来盒，一盒赚四块，你再算算。”

“三百五……一盒四块……”魏勇掰着冻得有点僵的手指，“一千……一千四？！卧槽，一千四？！”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又赶紧压下去，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

“还有被子、棉袄，刚才那一波卖出去的，加起来也有一千出头了。”

张晋看着魏勇那双逐渐瞪圆，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睛。

“现在，加起来，一共多少？”

魏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三……三千……多？”

“准确说，三千三百块左右。”张晋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五个小时，三千三百块。”

魏勇彻底傻了，脑子里嗡嗡响。

五个小时！三千三百块！

就靠卖这些……这些他以前可能都看不上眼的马扎、方便面、破被子烂棉袄？！

这比他辛辛苦苦干半年挣得都多！他感觉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今天才算开了眼。

“你以为呢？”张晋瞥了他一眼，“别瞧不起这排队的生意。”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只要脑子转得快，找准别人急需啥，一天挣人家一两个月死工资，跟玩儿似的。”

张晋心里默默想着，跟后世那些演唱会门口卖荧光棒的比，这都算小打小闹了。九十年代初啊，胆子大点，脸皮厚点，信息灵通点，弯腰就能捡钱。

“而且，”张晋继续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次的机会，跟平时不一样。这叫啥？这叫独一份儿的买卖，近乎垄断！”

“你想想，现在在这里熬着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憋着一股劲儿准备买股票发大财的？”

“他们就算看见咱们挣钱了，心里痒痒，可心思都在几天后的股票上呢！谁有那个闲工夫，谁又拉得下那个脸皮，跑来跟咱们抢这点‘小钱’？”

张晋解释道：“换个地方，或者换个时间点，你想这么轻松？哼，早被人挤兑黄了。”

“这种机会，碰上了就是运气。”张晋的眼神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亮，“我不想错过，所以接下来几天，我打算继续干。”

“等到最后那两天，认购证快发售了，咱们再踏踏实实找个位置排队，也误不了事。”

魏勇听得是热血沸腾，好像已经看到大把的票子在向自己招手，可心底那点小担忧还在顽强地冒头。

“可……可万一呢张晋，”他还是忍不住，“万一到时候队伍排老长了，咱们挤不进去了呢？那不是白忙活一场？钱是赚了，正事儿耽误了……”

张晋伸手，重重拍了拍魏勇的肩膀。

“钱是我的，还是你的？”

魏勇下意识回答：“你的……”

“那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张晋反问，“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吗？我比你更想买到那玩意儿，更想挣大钱。”

“我心里有数，你慌个啥？”

魏勇被问得哑口无言。

对啊，本钱是张晋的，真要亏了，或者买不到股票，最心疼的肯定是张晋。他都不慌，自己跟着瞎操什么心？

魏勇看着张晋那张在寒风里依旧平静的脸，心里那点坚持彻底垮了。

他默默松开了抓着张晋胳膊的手。

张晋没再看他，麻利地将最后两床棉被分别卖给了两个客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眨眼间，三轮车上只剩下十几件棉衣和那几件卖得比较慢的皮夹克了。

张晋顺手拿起一件黑色的人造革皮夹克，抖了抖，递给魏勇。

“喏。”

魏勇愣住：“干啥？”

“给你穿，这几天的魔都确实不暖和。”张晋说得理所当然。

魏勇有点不敢相信，接过来。夹克入手沉甸甸的，人造革面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款式确实时髦。

“给…给我的？这…这得不少钱吧？”

九一年的这个年代，皮夹克可绝对算的上是男人群中的时尚单品。

和那些穿着棉布大衣的普通人相比，穿着皮夹克上街，绝对是人群中最靓的崽。

要是能配个摩托车的话，更是能迷倒万千少女。

魏勇之前就想买件夹克了，但是家里条件好起来也就在最近，还没有来得及奢侈这一把。

“让你穿就穿着，废话那么多。”

魏勇连忙把夹克套在身上，嘿，大小还真挺合适。人造革的面料一下子就把刺骨的寒风挡在了外面，身上立刻暖和了一大截。他忍不住摸了摸光滑的夹克表面，又扯了扯衣襟，心里那叫一个美，刚才还纠结被子的事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嘿嘿，张晋，谢了啊！这衣服真不赖！挡风！”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自己立马精神了不少，“等我发了财，我要买辆摩托车！还得是幸福250那种！骑出去多威风！”

张晋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笑了。

“行啊。”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魏勇。

“这次你要是听话，好好跟着我干，别毛毛躁躁的。”

“等回去了，我送你一台。”

魏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忍不住惊讶地看向张晋。

“啥玩意儿？送…送我？摩托车？！”他声音都变调了，“幸…幸福250？张晋，你…你没冻糊涂吧？还是跟我开玩笑呢？”

“我以前骗过你吗？”张晋反问，语气淡淡的。

“听话，好好干活就行。”

魏勇忍不住兴奋。他猛地用力点头，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

“嗯！嗯！我听话！绝对听话！张晋你说啥我干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