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爷的呼吸都屏住了。等待张晋说出那个问题的大案。

“一个能让他稳定赚钱的好项目。还有一个，能在他即将犯错失控时，一脚踩死刹车的‘刹车片’。”

张晋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大穿透力，直击老人内心最深处。

“只要这两样东西能够到位，东山再起，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件难事。”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提醒了葛大爷。

他看着张晋。

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一整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拥有一股能洞穿未来的可怕力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敬佩了。

而是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赖。

老人心里那块压了几十年的巨石，仿佛被轻轻地挪开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老人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张晋面前。

他抬起手，轻轻搭在张晋的手臂上，手掌有些微颤。

“张晋，王倩。”

老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由衷的恳切。

“今天就别走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看着两人，又补充了一句。

“我亲自下厨。”

王倩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看向张晋。

张晋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后才对葛大爷温和地笑了笑。

“行，那今天就叨扰葛大爷了。”

饭桌上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几盘朴实无华的家常菜，一瓶尘封多年的老白干。

葛大爷的话匣子被彻底打开，从年轻时一个人闯荡江湖的峥嵘岁月，聊到对葛军这个孙子的殷切期盼与锥心失望，最后，话题又一次次落回到对张晋的无限感激上。

几杯酒下肚，酒意上涌，老人感慨万千。

“张晋啊，我这辈子自认看人无数，可偏偏就是没看透自己的亲孙子。反倒是你，咱们才见了几面，就把他看得比我这个当爷爷的还要透彻。”

张晋只是安静地笑着，偶尔举杯回应，也聊起自己和王倩开店时遇到的一些趣事。

他没有提创业过程中的任何艰难困苦，反而把一些不大不小的挫折，轻描淡写地讲成了段子。

言语之间，却透着一股对未来清晰无比的笃定与憧憬。

这种从容，让葛大爷越发欣赏。

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张狂。有洞察未来的远见，却又愿意脚踏实地地走好每一步。

吃完饭，再三谢绝了葛大爷非要留宿的挽留，张晋和王倩才得以离开，回到了新锐电子。

夜色已深，街道上灯光昏黄，行人稀疏。

王倩一进店就开始忙着收拾柜台，擦拭着今天沾染的灰尘。

张晋则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默默在脑海里复盘着今天发生的整件事，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种可能。

屁股还没坐热。

【叮铃铃——叮铃铃——！】

店里那台红色的老式座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急促刺耳的响声。

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像是要撕裂空气。

王倩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

张晋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新锐电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熟悉的，几乎要冲破听筒的亢奋大嗓门。

“张老弟！是我，宋志伟！”

“哈哈哈！你真是神了！”

宋志伟的语气里，充满了那种压抑不住的，近乎癫狂的兴奋与佩服。

“葛军那头倔驴！今天下午，他居然真的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条件全都谈妥了！一点都没多要！明天就签合同！你这张晋的面子，我老宋这回是彻底服了！比市长的面子都他娘的好使！”

张晋拿着听筒，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意外。

“宋总客气了，主要还是您给出的条件足够有诚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说了几句话而已。”

宋志伟还是笑，“哎！那不一样！这事儿要是没有你，打死我也成不了！”

宋志伟在电话里一通狂风暴雨般的称赞，随后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

“对了，张老弟，我记得你上次在电话里提了一句，说手头最近有点紧，想借点钱周转一下？”

来了。

张晋的心跳，极其轻微地漏了一拍，但声音依旧沉稳如山。

“是有这个想法。”

“要多少？”宋志伟问得极其干脆利落。“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数目只要不是太离谱，我现在就给你凑！就当是哥哥我的一点心意，你千万别推辞！”

张晋没有丝毫的客套。

他知道，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完成，时机已经彻底成熟。

他对着话筒，清晰无比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五万。”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半秒钟的沉默。

这沉默，不是因为觉得太多。

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少。

随即，宋志伟爽朗至极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五万？就五万？没问题！”

“张老弟你放心，明天！最迟明天中午，我亲自把现金给你送过去！”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门，在新锐电子的地砖上投下几道稀薄的光斑。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沉闷。

一阵粗暴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街道的宁静，最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店门口。

宋志伟跨下车，脚上沾着泥点的皮靴重重地踏在水泥地上。

他没有穿往日里那身显摆的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夹克，手里却提着一个分量十足的黑色皮包。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店里。

皮包被他随手往柜台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拉链“唰”地一声被扯开。

满满一包的蓝色，瞬间暴露在空气里。

那是五沓用粗糙牛皮筋捆得结结实实的大团结，每一沓都厚得惊人，散发着独属于旧时代纸币的油墨与尘土混合的气味。

“张老弟，你点点。”

宋志伟咧着嘴，一脸的豪迈。

张晋的目光从那片晃眼的红色上扫过，随即抬眼看向宋志伟，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不用点。”

“我信宋总。”

王倩站在一旁，看着那几乎要从皮包里溢出来的钞票，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就算已经和张晋见识过不少场面。

但成捆现金那股视觉冲击力，还是让她心脏都跟着猛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