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伟听到张晋的话，脸上的笑容更盛，他用力一拍张晋的肩膀，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心里舒坦。

为了庆祝宋志伟成功吞下领军电子这块肥肉，也为了感谢他这笔堪称雪中送炭的借款，当天晚上，张晋做东，带着王倩，在临江最近挺火的一个馆子“临江春”订了个包厢，专门款待宋志伟。

雕花木门的包厢里，空气中都飘着菜肴与佳酿的香气。

几巡酒下肚，桌上的菜也动了大半。

宋志伟一张脸喝得油光锃亮，红得像块烙铁，情绪彻底攀上了顶峰。

“张老弟，哥哥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端着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拿下了领军电子，整个临江的BB机市场，我就等于稳稳当当吃下了半壁江山。”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

“下一步，我要做的，就是把这剩下的半壁，也彻底变成我的江山。”

宋志伟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密谋的兴奋。

“以后，供给你们新锐电子的BB机，那个出厂价，我再给你降半成。”

他伸出一个巴掌，在张晋面前用力晃了晃。

“五厘。”

“咱们是亲兄弟，有钱，必须得一起赚。”

“我把你，把新锐电子，牢牢绑在我的战车上。用不了多久，这临江的寻呼市场，就是咱们哥俩的天下。”

王倩坐在旁边，听到“降半成”三个字，心头一阵滚烫。

她快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每一台机器又能多赚好几块钱。

积少成多，那将是一笔极为可观的利润。

她激动地看向张晋，准备附和几句，却发现张晋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宋总。”

张晋拿起桌上的白酒瓶，给宋志伟面前空了的酒杯，斟得满满当当。

酒液澄澈，在灯光下漾起细碎的光。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降价这件事，我看就不必了。”

宋志伟脸上的醉意，瞬间被这句话冲淡了几分。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满是疑惑。

“怎么？”

“张老弟，你这是……嫌哥哥我给的少了？”

“不。”

张晋放下酒瓶，目光清亮地直视着他。

“宋总，你想不想把生意做得更大？远比现在更大？”

宋志伟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答道。

“当然想，做梦都想。”

“那降价，就是最愚蠢的办法。”

张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整个包厢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咱们不如换个玩法。”

他顿了顿，给宋志伟留出思考的时间。

“把这省下来的半成利润，拿出来，全部投进去，咱们一起把售后服务，做到整个临江，不，是整个省内都无人能及的极致。”

“你想想看。”

“别人的BB机坏了，拿去修，等一个星期都是常事，顾客心里只有抱怨。”

“而我们的，只要是从新锐电子卖出去的，我向顾客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必定修好交还。”

“别人的售后柜台冷冰冰，爱答不理。我们的，要做到热情周到，给顾客倒杯热茶，让他们觉得花的每一分钱都物超所值。”

“短期来看，我们是少赚了钱，把利润都投进了这个无底洞。”

“但长期看呢？”

张晋的眼神变得锐利。

“隆兴电子的牌子，会因为最强的售后服务而立住。新锐电子的口碑，会通过一个个满意的顾客，传遍临江的大街小巷。”

“到时候，顾客认的，就不是那便宜几块钱的差价，而是我们这个牌子带来的安心。”

“我们赚的，就不再是这一城一池的蝇头小利了。”

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宋志伟直勾勾地看着张晋，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敬佩的神色。

那点酒意，早已被这番话冲得无影无踪。

他原以为张晋只是个精于算计、人情练达的聪明人。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这个比他年轻了将近二十岁的年轻人，其眼光与格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想的，只是如何打败所有对手，垄断一个城市的市场。

而张晋想的，却是如何定义一个行业，建立一个无人可以撼动的品牌。

一个是占山为王。

另一个，是制定规则。

天差地别。

半晌，宋志伟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他凝视着杯中澄澈的酒液，良久，才将酒杯轻轻放回桌面，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

“张老弟。”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已经完全听不出此前的半分醉意。

“你说的对。”

他抬起眼，目光里是深沉的思索和由衷的敬佩。

“就按你说的办。”

送走了若有所思，步履却前所未有坚定的宋志伟，张晋和王倩连夜回了店里。

卷帘门“哗啦”一声拉下，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

店门一锁，王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与激动。

两人将所有的钱都从各自藏匿的地方拿了出来，全部摊在了冰冷的玻璃柜台上。

有他们两人原本的积蓄。

有之前东拼西凑借来的钱。

再加上宋志伟今天送来的那沉甸甸的五万现金。

一沓，两沓，三沓……

鲜红的钞票在灯光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王倩一张一张地数着，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凑在一起，不多不少。

八十万。

整整八十万块。

别说王倩了。

就是上一世劳碌到死的张晋，也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的模样。

这笔巨款，是他们通往未来的门票。

是支付与日华电子合作，拿下学习机代理权的全部希望。

从一无所有，到盘下这个小店，再到今天，站在这座用钞票堆起的山前。

这一切，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然而，张晋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喜悦。

他的眉头紧锁，眼神凝重，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王倩数完最后一沓钱，抬起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的喜悦瞬间被不安冲淡。

“张晋，怎么了？”

“钱凑够了，你……你还不高兴吗？”

张晋的视线从那片红色上移开，缓缓落在她的脸上，眼神深邃。

“钱，只是第一步。”

“在我们把学习机真正研发出来，摆上货架，卖出第一台之前。”

“眼前这一切，都还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