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平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邱老板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声音立刻高了八度。

“拍卖？拍什么卖！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干什么！”邱老板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老王，你别跟我来这套。你直接说，那东西有多少，在哪儿，我全要了！你跟那个卖东西的说，不管别人出多少钱，我老邱都比市场价再高两成收！”

邱老板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紧接着又说。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地人，运气好弄到点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在魔都滩能摆谱？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找他‘聊聊’，让他明白明白，在魔都这地方，是谁说了算，规矩该怎么定！”

听着邱老板电话里毫不客气的话，王和平的眼前，却浮现出张晋那张年轻但平静的脸，还有那双不起一点波澜的眼睛。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姓邱的，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态度却很明确。

“邱总，这事儿恐怕不行。既然我王和平接下了，说好是拍卖，那就得按拍卖的规矩来，这是我们和平饭店的信誉，对所有来的客人都一样。至于卖家的信息，按规矩，我更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邱老板带着火气的声音。

“行，老王，你够可以！我倒要看看，下个礼拜，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跟我抢东西！”

“砰”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王和平拿着听筒，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接下来的两天，王和平没有再主动联系谁。但他打出去的那几通电话，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里扔下了几块巨石。一圈圈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和平饭店下周要拍卖认购证”的消息，先是在魔都最顶级的富豪圈子里传开，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渗透到了证券市场、地下钱庄，甚至是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

消息每经过一次传播，内容就被加工一次。

有在茶楼里喝早茶的老股民，压低声音跟同伴说，卖家是香港来的大财团，带了几箱子的认购证，准备砸开魔都的市场。

有在交易所里奔走的经纪人，神秘兮兮地告诉自己的大客户，说这批货是从一个特殊渠道流出来的，数量大到吓人，绝对保真。

传言越来越神，版本越来越多。卖家的身份也被猜了个遍，从海外归国的华侨，到背景通天的神秘衙内，说什么的都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一批数量不明但绝对庞大的认购证，即将现世。

在这样汹涌的暗流下，认购证的黑市价格非但没有因为“量大”的传闻而下跌，反而像是被浇了油的火，一天一个样，蹭蹭地往上涨。所有握着资金的人，都把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和平饭店，所有人的心都悬着，憋着一股劲，等着一周后的那场拍卖会。

和整个魔都滩的沸腾相比，搅动了这一切的张晋，却显得格外清闲。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真的就像个来魔都旅游的普通人。他带着王倩去逛了南京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吃了小笼包；去大光明电影院看了场当时正火的香港电影，在黑暗的放映厅里，王倩看着屏幕上的爱恨情仇，偶尔转头，看到的是张晋平静的侧脸，仿佛电影里的故事，远不如窗外的真实世界来得精彩。

他还真的抽了半天时间，自己一个人坐车回了趟临江大学。他没惊动任何人，只是在学校里走了走，然后去校办工厂，和厂长聊了聊新锐电子和小霸王学习机后续的产能和技术升级问题。看着工厂里那些忙碌的工人和流水线上初具雏形的产品，他脸上的表情，才真正柔和下来。

杨斌和魏勇跟在他身边，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外面已经为了认购证的事闹翻了天，他们每天光是接各路人马打来打探消息的电话，都接到手软。可他们的老板，这位真正的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看电影看电影。

这份镇定，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让他们除了敬畏，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拍卖会这天，和平饭店方圆一公里之内，交通都变得有些拥堵。各种在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豪车，像是约好了一样，都汇集到了这里。从车上下来的，无一不是魔都滩有头有脸的人物。整个和平饭店的大堂，衣香鬓影，冠盖云集，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金钱和权力混合的味道。

顶层的私人休息室里，王和平手里端着一杯茶，却一口没喝。他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金表，眉心微蹙。离预定的开场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也一点点提了起来。

“杨老弟，这张先生……怎么还没信儿？下面的人可都到齐了。”他看向一旁的杨斌，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变的焦急。

杨斌也是一头汗，他不停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嘴里只能含糊地应着。

“王老板您再等等，晋哥他做事有分寸，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休息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张晋走了进来，他今天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的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一颗扣子，显得既正式又不过分严肃。他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后。

跟着他进来的，是两个穿着同样黑色西装的男人。两个人都很高大，身材健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各自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箱子看起来很沉，随着他们的走动，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王和平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张晋带来准备收钱的保镖。他刚准备站起来迎上去，说几句场面话，却看到张晋抬起手，对他做了一个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

张晋的眼神扫过王和平，又看了看坐立不安的杨斌，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眼前这场即将引爆全魔都的财富盛宴，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不大不小的游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