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终于全部结束，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三三两两地讨论着今晚这场跌宕起伏的拍卖。

张晋坐在原位没动，他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台上的王和平对视了一眼。王和平正忙着跟人寒暄，但还是抽空朝他的方向，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这个动作很小，但足够让张信看清楚。

张晋收回目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他对身边还处在发懵状态的杨斌和王倩说了一句，“走吧，咱们该去数钱了。”

杨斌和王倩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听到指令，就跟着站了起来，眼神里还是空的。

表面上，张晋他们和其他参拍者一样，到后台登记拍品，交钱，拿自己竞拍到的拍卖品。实际上，在其他人走这一套流程的时候，张晋几人却多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条隐藏通道之中。

走过这条隐藏通道，就是王老板办公室的一个暗门。

门被缓缓推开，门后面的景象，让杨斌和王倩两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连呼吸都忘了。

那门后并不是想象中堆满杂物的后台，而是一间装修得挺讲究的休息室。房间正中间的地上，放着好几个大帆布袋子，袋口都敞开着。袋子里面，全是钱，一捆一捆的钞票，码得整整齐齐，像一座座小山。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下，那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王和平就坐在旁边的一张红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门外是嘈杂的人声和散场的热闹，而门内，只有堆积如山的现金，和一个掌控了这一切的人。

门轴发出轻微的转动声，门缝里透进来的光线，将房间里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

门被彻底推开后，外面的喧闹声像潮水一样涌进来一瞬，又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杨斌和王倩跟在张晋身后，脚步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他们俩的动作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身体微微前倾，却定格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根本不是什么后台的储藏室，而是一间布置得相当雅致的休息间。脚下是厚软的羊毛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墙边摆着一套红木家具，打磨得油光锃亮，在头顶水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温润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和木头的味道，混杂着一种……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

房间的正中央，随随便便地放着几个敞着口的帆布袋子。袋子很大，里面塞得满满当当。一捆一捆崭新的钞票，用银行的封条扎着，码放得整整齐齐。那片红色太过密集，以至于看起来有些不真实，像是一堆印刷精美的道具。可那股新钱特有的油墨味，却不断地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杨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王倩则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掌心，她需要一点疼痛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王和平就坐在离钱堆不远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他穿着一身中式盘扣的褂子，手里端着一个白瓷茶杯，正慢悠悠地吹着杯口的热气。他似乎对地上的那几袋子钱毫无兴趣，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门口的三人身上，最后停在了张晋的脸上。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神却很沉静，像一潭深水。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偶尔喝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这种安静，和门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张晋的反应和另外两人截然不同。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地上堆着的不是能让任何人疯狂的现金，而只是几袋子大米。他侧过身，看了看还愣在门口的杨斌和王倩，声音不高不低。

“进来啊，站门口干嘛。”

杨斌和王倩像是被这句话惊醒，身体动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迈开步子，跟着张晋走了进去。当身后的门被一个候在门边的服务生轻轻关上时，那最后一点和外界的联系也被切断了。

王和平抬了抬下把，指了指对面的长条沙发，没有起身。

“坐吧。”

张晋很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杨斌和王倩对视一眼，没敢坐，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张晋的身后。他们的站姿有些拘谨，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那几个帆布袋子上瞟，心里像是有台算盘在噼里啪啦地乱响，却怎么也算不清那到底是个多大的数字。

王和平把手里的茶杯放到茶几上，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他拿起旁边一本摊开的账册，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看了一眼。

“张老板，账目我们的人已经核对清楚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认购证一共是八千三百二十张，最后的总成交价，是六百一十二万。”

他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杨斌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发麻。他之前在厂里当技术员，一个月工资不到三百块，六百多万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就像是天文学里的光年单位，存在，但无法理解。

王和平的手指在账册上轻轻敲了敲，继续往下说。

“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拍卖行抽一成的佣金，也就是六十一万两千块。剩下的尾款，是五百五十万零八千。”

他把账册合上，往张晋的方向推了推。

“零头就给兄弟们买包烟抽，给你凑个整，五百五十万。钱都在这里了，你可以叫人清点一下。”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帆-布袋子，动作很随意。

张晋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钱，没有去看那本账册，只是点了点头。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王和平。

“王老板，点就不用点了，我信得过您。只是这么多现金，拿着实在不方便，路上也不安全。能不能麻烦您一下，帮我换成银行本票？”

他这个要求一提出，王和平端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对这么大一笔现金，大多数人第一反应要么是激动，要么是怀疑，想着赶紧数清楚。而这个张晋，却在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何安全、便捷地处理这笔钱。这份冷静和头脑，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