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平眼底闪过一丝赞许，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他把茶杯放下，点了点头。

“没问题，这是小事。我马上让人去银行办。”

他说完，却没有立刻叫人，而是身体向后靠在沙发柔软的靠背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目光在张晋身上停留了很久。

“张老板，”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王和平在上海滩待了半辈子，迎来送往，也算是见过些人，经过些事。可说实话，我还真没想过，这次在股票市场上搅出这么大动静，让整个上海滩都在找的那个神秘卖家，会是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后生。”

王和平的话说得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杨斌和王倩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卖家先生？

那个在拍卖会上，被王和平挂在嘴边，显得神秘又强大的幕后人物？

杨斌和王倩的脑子“嗡”地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他们猛地抬起头，看看气定神闲的王和平，又看看面色平静的张晋，一个之前被他们忽略的念头，此刻清晰得可怕。

原来……从头到尾，张晋就不是什么搭顺风车的，他就是那个开船的！

之前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为什么王和平会对他这么客气，为什么他能拿出这么多认购证，为什么他在拍卖会上全程都那么镇定自若，甚至还有闲心举牌买块表。

那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因为他就是这场大戏的总导演。

杨斌和王倩看向张晋的眼神，彻底变了。震惊和佩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恍然大悟的清醒，和对自己之前想法的几分可笑。他们感觉自己像是两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却在议论一个百米冠军的跑姿。

面对王和平这句近乎摊牌的话，张晋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很淡地笑了笑。他坐直了身体，既不显得局促，也不显得骄傲。

“王老板您太客气了。我也就是运气好，碰上了这个机会。说到底，还是时势造英雄。这次能这么顺利，主要还是靠王老板您的名头和场子撑着。以后在上海，还要请王老板多多关照。”

这番话说得非常得体，既没否认，也把功劳和面子都给了对方，顺便还为未来的合作铺了路。

王和平听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点了点头，站起身，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热情。

“好，有张老板你这句话，就够了。你这个朋友，我王和平交了！”

他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对着外面候着的手下低声交代了几句，让他立刻去银行办本票。

交代完事情，王和平走回沙发旁，刚准备坐下，张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王老板，还有个事，想麻烦您一下。”

王和平停住动作，看向他。

“你说。”

“不知道方不方便，把今晚到场的所有贵宾的联系名册，给我一份？”张晋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王和平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看着张晋，没有马上回答。

今晚来的人，都是他这些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人脉，非富即贵，是和平饭店能立足上海滩的根基之一。这份名单的价值，有时候比钱更重要。把这份名单给出去，无异于把自己的家底给外人看。

他沉默了几秒钟，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凝重。杨斌和王倩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不明白，张晋要这份名单干什么。

王和平的目光在张晋的脸上扫过。他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和一双平静却深邃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的野心，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卖掉认-购证，赚到这五百多万，对他来说，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开始。

权衡利弊只在瞬间。一份名单，如果能换来一个能量巨大的长期合作伙伴，这笔投资，值得。

王和平重新露出笑容，语气很爽快。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来的都是朋友，张老板你也不是外人。我这就让他们把名册整理一份给你。”

他没有问张晋要名单的用途。聪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不需要问得太清楚。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经理敲门进来，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双手递给了王和平。

王和平接过来，转手递给张晋。

“张老板，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一张五百五十万的银行本票，还有一份今晚客人的名册。”

张晋伸手接过，入手感觉沉甸甸的。他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站起了身。

“那就不多打扰王老板了，我们先告辞。”

王和平亲自将他们送到隐藏通道的门口，在分别时，他伸出手，在张晋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张老板，以后常联系。”

“一定。”张晋点了点头。

再次穿过那条有些昏暗的通道，当和平饭店后门的冷风吹在脸上时，杨斌和王倩才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了过来。

魏勇和几个兄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安静地停在路灯的阴影里。

几人上了车，车子很快发动，平稳地汇入了夜间的车流。

车厢里异常安静。杨斌和王倩都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那堆积如山的现金，王和平说出的数字，还有张晋那份从容不迫，每一幕都冲击着他们的神经。

张晋坐在后排，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他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霓虹灯光，翻看着那份厚厚的名单，一个个名字和头衔从他眼前掠过。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他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在夜色中依旧灯火通明的和平饭店。

他收回目光，注意到身边杨斌和王倩那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车里的每个人都听清楚。

“别这么紧张，这才只是个开始。”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文件袋在膝盖上轻轻拍了拍，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

“真正的好戏，现在才要上演。”